玲瓏女兒心

  不管她的逃亡計劃有多麽完美,都不可能瞞過康熙這幫人的法眼。被通緝捉拿的滋味,她不想領教。也不能連累她關心在意的人。怎麽樣才能讓康熙明知她逃了,也不能大動幹戈?她一到這裏就落在皇宮裏,出宮的次數不少,可出了北京城裏方圓百裏,就只剩東南西北的大約概念了。對京城以外的世界,對這時的風土民情,知之甚少,逃出去以後能夠去哪裏是未知數。沒有接應,沒有夥伴,能不能成功地把自己隱藏在這個時代的人民群眾中間,她心裏一點沒底。她需要時間,只有讓康熙不能明著追究,她才有一線逃出升天的指望。

  得知這次伴架南巡的是太子和十三阿哥,楚言大約有了一個方向,眼下多想也沒有頭緒,只能到時見機行事。

  既然太後發話讓她“回家告別”,楚言倒也可以大方地去同洛珠嬤嬤和她在京的朋友話別。

  九阿哥還算講信用,送來的銀票正是說好的數目。楚言向來最會花錢,給洛珠嬤嬤留下一筆養老費,為玉茹買下“清粥小菜”的房屋土地,又高價買下緊鄰的鋪子以備將來擴大營業,“潤玫閣”和“雲想衣裳”眼下需要投資的地方都投了錢,再給蕓芷留下一筆資金。雖然沒有真出多少力,這些生意好歹也算她一手拉扯起來的,古代女人生活得太憋屈,她還指望這幾杆旗幟多飄揚幾年,最好能越升越高,給有志氣的女子豎個榜樣。

  變著法子給親近的眾人或輕或重都送了一點禮物,給可兒留了一筆嫁妝,算一算也才花掉三分之一,還借著這番折騰把錢“洗”了一遍,剩下一堆好幾家錢莊面額大大小小的票子和少量硬通貨——黃金。估摸著在這個沒有互聯網,也沒有中央銀行的時代,不用擔心金融追蹤了。

  掃興的是收到禮物的人,除了靖武的兩個孩子,沒有一個是高興的,有的強裝笑臉,有的愁眉不展,還有抱著她號啕大哭的,害得楚言這個聖誕老人當得一點滋味也沒有。最大的麻煩出在洛珠嬤嬤身上。

  聽說楚言逃不過嫁去漠西的命運,洛珠嬤嬤二話不說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陪著她出嫁,說是反正靖武靖夷都娶了媳婦,日子過得好好的,兩個孫子也大了,除了楚言沒什麽要操心的了。靖武靖夷去勸,都挨了一頓臭罵,說他們良心都被狗吃了,居然要扔下楚言不管,嚇得玉茹蕓芷都不敢說話。靖夷本來就還想著照顧楚言一生一世的誓言,回去就試探著同蕓芷商量能不能陪母親一起去。

  楚言一聽大驚失色,洛珠嬤嬤差不多就是她身上最軟的那條肋,捂著藏著都來不及,還敢拿出來亮給人看?好說歹說,最後,楚言急了:“您老說是蒙古人,到底會說幾句蒙語?能騎著馬跑上三天三夜不下地?會拿馬糞生火?能看著星星辨路?敢拿刀砍人還是會打架?能撂倒幾個蒙古大漢?我要跟人鬥心眼,您能出多少主意?”

  洛珠嬤嬤大受打擊,躲回屋裏淌眼抹淚地傷心。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小姑娘翅膀硬了,而她自己已經老得沒有用處。

  楚言有些後悔,正在想怎麽能哄她高興又能斷了她的念頭,一轉眼見敬夷怔怔地望著她,忙扯開一個笑臉:“哪裏會有那麽艱難兇險?要能頂著公主的名頭出嫁,不知多麽風光呢?誰敢欺負我?嬤嬤打小在南邊長大,一把年紀,背井離鄉的,成什麽話?去了關外,怎麽喝得慣那馬奶?怎麽吹得慣那風沙?”

  再一看,多說多錯,不但靖夷,就連靖武的眼神也不對了,玉茹和蕓芷已經開始掉眼淚。又不能直說我壓根沒想乖乖聽話,你們別添亂就成,傻笑兩聲,頭皮發麻,幹脆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楚言好久沒去參加“雲想衣裳”的股東大會,聽蕓芷說早燕有要緊事宣布,想著也許就是最後一次了,也該去見見面。

  原來,早燕的婚事有了進展。早燕父母早亡,是被叔叔撫養長大,她叔叔在淩普手下當差,本來根本看不上羅衾這個沒權沒勢野地裏冒出來的小子。後來淩普不知怎麽見識了羅衾的武藝,說太子正用得上這樣的人才,可以想法子讓他入旗。她叔叔的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轉彎,馬上答應了他們的婚事。羅衾祖籍福建,早燕和他成親以後,準備一同回南方掃墓祭祖,順便探望他的親友。淩普和她叔叔也答應了。

  “雲想衣裳”的日常事務原本由早燕主管,這一趟去南方探親,一來一回,少說也是半年,自然要把職權交割托付給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