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逝(第4/8頁)

  楚言立刻叫人送幾盆冰進來,放在屋角。成嬤嬤有心反對,其他的人大概也熱得受不了,不等成嬤嬤說出話,已經一叠聲地讓傳姑娘話,叫冰。

  楚言一邊說讓外面等水溫一點再送進來,一邊用幹凈的溫水打濕毛巾給溫憲擦臉,同時把堆在她身上的被子扯開。這哪裏是生孩子,正經是被往鬼門關裏推呢。

  溫憲的神志清醒過來,看清是她,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妹妹,你來了,我就放心了。”

  楚言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慚愧,無顏面對這樣的信任,自己並沒有幫助她的本事啊。

  交待玉蘭不住地用溫水為公主擦臉和脖子,保持她神志清楚,楚言開始詢問穩婆。結論很不樂觀。

  媽媽很愛自己的職業,曾經希望她能接過衣缽,有意無意地灌輸,加上幫媽媽翻譯資料教材,她在這方面的知識,不比一般的醫科學生少。但全是紙上談兵,沒有一點實際的經驗,也沒有進過產房,當下只能努力鎮定下來,試圖回想曾經看過一兩次的教學錄像。

  讓兩個強壯的嬤嬤搬起公主的腳,配合公主一次次的宮縮,用力頂住,自己壯著膽,和穩婆一起檢查公主的下體,見到血肉模糊的一團,差點暈過去,只好轉回去,接著給公主打氣。

  “公主,再用力些,孩子快出來了。”一個穩婆有些興奮地叫了起來。

  一屋子的人都如被打了強心針,公主也更加振奮。等待的時間總是特別漫長,好似過了很久,沒有進展。

  耽擱久了,胎兒容易缺氧窒息。楚言著急地又去看,發現撕裂的傷口,突然想起常用的側切。只是一點小小的手腳,可也夠驚世駭俗的,不知會有什麽樣的後果。看看溫憲虛弱蒼白的臉,想想太醫們的判斷,咬咬牙,下了狠心,把玉梅叫到一邊,吩咐她去準備需要的東西。

  強作鎮定,握住溫憲的手,湊在她耳邊柔聲說道:“公主,我會盡我所能幫你,你一定要撐住!”

  溫憲含淚點了點頭。成嬤嬤警覺地拉開楚言:“你想做什麽?”

  在用力把孩子往下推的間隙,溫憲氣喘籲籲,虛弱但是堅定地說:“嬤嬤,照她的話做!”

  成嬤嬤被這個名為主子,其實嬌弱好欺負的女子突然而來的威嚴震懾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恨恨地挖了楚言幾眼。

  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手,楚言用消毒過的剪刀,沿著撕裂的傷口,縱向切了一個口子,同時輕輕喚道:“公主。”

  溫憲會意,配合地用力。楚言按著記憶中的做法,每次在公主休息的瞬間,用手指壓住傷口止血,等她開始用力就放開。

  兩個穩婆或者也因為公主的命令,接受了楚言的權威地位,配合地守在一邊。

  “出來了,出來了。”穩婆歡喜地叫到,伸手探進去,拔出來一個小腦袋:“哎呀,臍帶。”胎兒的生命線正繞在小小的脖子上。

  楚言剪刀一揮,切斷嬰孩與母體的聯系,把孩子交給穩婆,自己拿起玉梅準備好的針線,為溫憲縫合傷口。這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手抖得厲害,好容易才縫了四針,就聽見一個穩婆驚慌地走過來:“姑娘,不好了,孩子沒氣呢。”

  楚言暗叫命苦,匆匆縫好最後一針,讓穩婆幫著溫憲把胎盤娩出,自己手忙腳亂地接過那個小小的身體,學著穩婆的樣子左拍右拍倒提著拍,最後終於想起來做嬰孩CPR。

  在一聲比小貓崽子還要細微的哭聲中,剛才松了口氣,卻聽見玉梅失聲大叫:“好多血!公主出了好多血!”

  止住丫頭為孩子穿衣服的動作,楚言抱著孩子,放到溫憲的胸前:“公主,快看看,你的孩子。”

  小家夥適時發出兩聲,手腳弱弱地動了動,卻使溫憲已經黯淡了的目光重新明亮起來,伸手輕輕攬住孩子,露出虛弱的微笑。

  太醫被緊急召喚進來,隔著幔帳為溫憲診脈,又細細詢問了情況,最終在楚言期盼的目光中,輕輕搖了搖頭。

  楚言鼻子一酸,落下淚來,看了一眼偎依在一起的母子,沖出門去,顧不得自己一身一手血跡,一把拉了舜安顏往回走:“快進去,快去看看公主和孩子。”

  “姑娘,使不得!”舜安顏身邊的兩個女人拉住了他們:“額附不能進去!女人生孩子是血光之災,男人——”

  認出是舜安顏的兩個侍妾,楚言冷笑起來:“你們也知道叫他額附?沒有公主,哪來的額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