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茶淡飯

  那人思索片刻,柔聲道:“與你分離的相思之苦,我不想吃。被你嫌棄冷淡的罪,我不能受。讓你傷心被你憎恨的錯,我不能犯。”

  “胤禩,胤禩!”楚言大慟,哭倒在他懷裏,心中漸漸形成一份堅定。不能因為她的錯,為他的生命,再添加一筆不幸。

  楚言精神不佳,連自己的衣食都沒心思,哪裏還顧得上講故事做生意。偏偏在所有人眼裏,她為了溫憲公主和佟府老太太的去世悲痛哀傷,正是至忠至孝至情至性的表現,康熙太後太妃德妃對她更加疼愛。康熙原定九月南巡,經太後一提,就決定帶上她,也好讓她出京去散散心。太後更是特地把十三阿哥叫到慈寧宮,細細叮嚀一番,命他一路上仔細著點楚言,有機會多帶她四處看看,多找點樂子。

  名義上,她成了康熙身邊管理文書筆墨的女官。可就像她當初警告康熙的那樣,磨一回墨,出了三次事故。第一次,衣袖一掃,帶翻了案上的茶杯,幸而十三阿哥眼明手快,接住了。第二次,飛濺了幾滴出來,壞了邊上幾張極品雪花箋。第三次,太子拿了一小摞地方官奏折進來,放在桌上,和康熙議事過程中想起來,見她離得近,就讓她把其中一份遞過來,她放下徽墨去翻找,奏折倒是找對了,手上沾的墨在每份奏折上留下了黑黑的指印。太子盯了她半天,不知說什麽好,如果不是因為前兩次,說不定會以為她有意同他搗亂。

  康熙好笑地接了過去,隨手翻翻,嘆了口氣:“還好,還能看得清字。這丫頭哪裏是伺候人的料?等著她磨墨,朕這一路上就不用辦理政事了。”

  怎麽安排她,很讓李德全傷了一番腦筋。她什麽也不會幹,照理皇上身邊不留閑人,也不缺人,該把她調開才是。可她本來不是乾清宮的人,皇上閑下來就喜歡找她說兩句話,不給她派點差事,依這位姑娘的性子,還不知會溜到哪裏去,臨時找起來也麻煩。她笨手笨腳,口無遮攔,逗皇上開心的本事卻比誰都大。也虧得是李德全,想到了讓她為皇上讀書。

  康熙倒並不真是出來遊山玩水的,路上還要批閱京中轉出來的折子,會見地方官員,發現問題要及時處理,歇下來的時候,閉目靠在枕上,聽著楚言在一邊捧著本書,輕聲朗讀,倒也是極寫意的休息。

  楚言不喜歡經史子集,找出來的多半都是前代官裨野史市井小說。康熙起初還多看她兩眼,後來發現她正經是當做書在念,讀到每個人說話,常常變化了聲音,努力學著那人的語調,著實有趣,便也不在意,只微笑聽著,遇到好玩的地方,還要發問,引得她說出自己的見解。她的看法常常有些離經叛道,卻又走得不遠,在康熙聽來只覺得有趣,再一琢磨又覺得頗有道理,難為她會那麽想。

  康熙倒還沒有忘記她出京的目的不是當差,而是散心,每到大的市鎮,名勝景點,自己不出行,就放她半天一天假,讓十三阿哥帶著她出去玩耍。

  出了京城,第一個大站是通州。通州是北運河的起點,往南進出京城的要道,繁華熱鬧,比起京城少了點政治味,多了點商業氛圍。

  楚言拉著十三阿哥左看右看,興致勃勃地比價還價,買下幾件她心目中的“手工藝品”,說等回宮後要拿給太後太妃看,分給冰玉她們。

  十三阿哥取笑道:“才出京城,眼睛就不夠使了?再往南走,好地方好東西越來越多,你的錢夠花麽?”

  四阿哥落後三四步,不緊不慢地跟著他們,此時,好笑地插嘴:“錢倒是小事。她家裏有錢,等到了南邊,去她叔叔的鋪子要就是,再不然,也有東西可當。我是怕她沒有眼光,不管好的壞的,一股腦往車上船上搬,給底下人添亂不說,鬧不好,回頭還把船給壓沉了。”

  楚言仍記著他要打可兒威脅她的大仇,任性地扭過頭哼了一聲,拉了十三阿哥就走。

  十三阿哥回頭,有些為難地央道:“四哥——”

  四阿哥擺擺手,笑著搖搖頭,不以為意。

  逛了一陣子,到了午飯時間,按十三阿哥和楚言的意思,不想回去吃,要在外面找一家幹凈的飯館,嘗點在宮裏吃不到的東西。他兩個站在大街上,把兩邊酒肆飯館的招牌一個個指點過來,猶豫不決。

  四阿哥看得直搖頭,笑道:“你兩個在這裏慢慢餓肚子,我先找地方吃飯去,咱們回見!”

  “噯,四哥,等等。”十三阿哥想起來,四阿哥出京辦差,經過通州幾次,連忙拉住他,賠笑道:“四哥來過通州幾次,想必知道什麽好去處,不如帶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