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逝(第3/8頁)

  許久,她以為他不會答了,是不想教她傷心吧,他對她好歹還有一絲在意,她是不是該知足了?

  卻聽他輕輕在說:“是。我自八歲上,聽說了你的名字你的事兒,就悄悄喜歡著你。”

  她猛地擡起頭,滿眼驚訝不信:“你說的是真的?你不是在哄我?你——”她的聲音小了下去,她知道他說的是實話,當初,不是她自作多情,他也曾經記得她的生辰。剛成親的那年,他伴駕南巡,知道趕不及她的生辰,巴巴地派人送回來一個箱子,滿滿地裝著他在南邊收羅到的玩意兒,古玩字畫,根雕泥塑,茶具繡品,還有漂亮的石頭,她信手翻了翻,沒什麽合意的東西,隨便扔到了一邊。那以後,每到她生辰,他都會問她要什麽,讓管事按照她的意思去操辦,錢也舍得花,客也舍得請,卻是再也沒有他的心思在裏面。

  原來,那個箱子裏裝的就是他的心思和情意。原來,她孜孜追求的東西早在不經意中得到。她卻不知,漫不經心地糟蹋了,舍棄了,直到他的心用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才發現已經永遠失去。

  頭象要裂開一樣地疼著,她虛弱地笑了笑:“對不住!我酒勁上來,也乏了,想早點兒歇下。”

  按她的意思說出那番實話,心中著實擔心她受不了,見她一臉蒼白虛弱,他有些猶豫,最終還是站了起來:“我叫秀桃進來。你若是有什麽難過之處,不可強撐。”

  到了外面,對秀桃細細囑咐一番,回頭看了看,嘆息著走開。

  在他出門的一刻,望著他的背影,她很想沖動地叫住他,告訴他她後悔了,她願意改,他們可不可以重新來過?終究還是忍住了,只任淚水狂奔。他的心已經被另一個人占滿了,那個人聰明驕傲,她又何嘗不是,何苦再作踐自己,反讓他看輕了她?

  溫憲公主的產期快到了,額附府早早做好必要的準備,萬事俱備,只等著小家夥的到來。楚言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每一個人在期待盼望的同時,都懷著擔心和恐懼。

  在現代,醫療條件比較好的地區,只要孕期診斷做得好,分娩是萬無一失的,甚至很多內臟先天不足的嬰兒,從母體出來,立刻上手術台,也能健康的活下來。產科被稱為充滿喜悅的地方。可是,在這個醫學不發達的時代,生孩子還是女人的鬼門關。她那點一知半解,半瓶醋的醫學知識,根本無濟於事。她知道名字的藥品和儀器,這裏一樣也沒有,她不會做內檢,無法向溫憲提供胎兒的有用信息,她對這裏的做法一無所知,更沒有產婆的豐富經驗。

  雖然溫憲仍然信任她,很多事情都會同她說,楚言識趣地管住了自己的嘴巴,多看少說,除了誇小孩子的衣服鞋帽可愛,不提任何意見,盡可能地找些輕松的話題,減輕溫憲心理的緊張。

  這天,楚言正陪著靜太妃說話,青桐進來說德妃身邊的玉蓉來了。

  頭天,溫憲公主的羊水破了,一整天,一點動靜也沒有,額附府傳來的話說公主身體虛弱,已經昏過去了一次,德妃又急又怕,腿都軟了,總算想起來楚言可以出宮,想叫她跑一趟,好歹遞個準話回來,公主情況到底如何。

  楚言很遲疑:“可是,今兒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啊。”

  玉蓉連忙遞過來一塊玉牌:“這是主子的牌子,緊急之時,可命一人出宮。主子已經讓人在神武門為姑娘備車。”

  靜太妃忙催她動身,不論好壞,也讓人告訴她一聲。

  溫憲公主住的院子裏,下人們安靜地來來去去,往正屋裏送進一盆盆熱水,再端出來一盆盆血水。舜安顏和兩位太醫正在院中焦急等候,邊上圍著幾個人,看見她進來,都很驚訝。

  楚言顧不上解釋,急忙拉著張太醫羅太醫打聽公主的情況。

  張太醫和羅太醫都是一臉頹然無奈,雖不明說,顯然情況不妙。

  “母子平安,有幾分把握?”楚言急問。

  張太醫搖頭不語,羅太醫看了一眼舜安顏,悄聲道:“一成也沒有。”

  “那麽,”楚言也看了看舜安顏:“保一個,有幾分把握?”

  張太醫還是搖頭,羅太醫嘆息道:“公主體弱力乏,盆骨狹窄,胎兒甚大,不好說。”

  楚言第一個反應,還不趕緊剖腹產?隨即苦笑起來,遲疑片刻,毅然說道:“公主醒了?我進去看看。”

  換上帶來的一身幹凈棉布衣裳,洗凈手臉,剛進產房就是一陣眩暈。農歷七月仍是夏天,窗戶緊閉,門口掛起了厚厚的門簾,屋裏公主身邊的嬤嬤丫頭加上穩婆好幾個人,再有一盆接一盆的熱水,簡直如同桑拿浴室,不要說產婦,就是她,呆久了,怕不也要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