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2/3頁)

收拾東西上路,牽馬的時候發現沙地上一灘血,她嚇了一跳,這種地方不管人和牲口,受了傷很難走出去。她慌忙去查驗馬和駱駝,每一處都看了,好好的,連塊皮都沒破,這血是哪兒來的?不解歸不解,趕路要緊,捆紮好了氈子便又上路了。

再走一天,漸至二連浩特,站在壩子上看,戍軍搭起的架子對面就是喀爾喀的土地。她緊了緊腰帶,牽著她的馬和駱駝就過去了。

要越過關防須得有文牒,幸虧七爺幫忙,當天命人籌備妥當,眼下要用也不顯得慌張。

守邊的人一擡手,上下打量她,“從哪兒來?”

她說:“從京裏來,到烏蘭巴托投奔親戚。”

領頭的佐領翻看了文牒,嗤地一聲道:“外頭打仗呢,投奔親戚,什麽算計!我看是編瞎話吧?”

她有些著急,卻不能冒失頂撞,賠笑道:“不是瞎話,真是投奔親戚來著。您看我這路票可是朝廷頒發的,真的假不了。”

佐領哈哈一笑,“誰知道你是不是偷來的,想攜帶私貨叛逃吧?”手裏的鞭子一指馬和駱駝,“上頭裝的什麽東西?來兩個人過去瞧瞧。”

幾個兵卒動手一通翻找,定宜明白了,想出去沒那麽容易,光有文牒還不夠,你還得花買路錢,要不隨口給你栽個贓,收監治罪一句話的事兒。

她識時務,從袖袋裏掏出一張銀票來,拉過佐領往他手裏一塞,“這個您收著,不多,二十兩,給您和軍爺們喝茶暖身子。我是良民,不懂什麽是叛逃,因著家裏人都沒了,只有個表哥在關外做買賣,我得投奔他找飯轍。您瞧人準,我這模樣,叛逃也沒人要不是?您就發發慈悲,放我過去得了。”

佐領一看,這小子還算明事理。邊關進項不多,就靠收刮進出的人弄些油水。二十兩,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勉強塞牙縫吧,有比沒有好。因痛快放了話,“也不是咱們有意的刁難人,這會兒兩軍交戰呢,上頭吩咐來往過客都要嚴加盤查,也請你見諒。”說著把銀票掖進了袖袋裏,高門大嗓欸了兩聲,“沒什麽可疑就行了,還打算把人褥子拆開是怎麽的?收手收手。”

兩個兵卒乖乖回來了,定宜回頭一看,翻得七零八落,得虧了沒什麽貴重東西。她沖佐領拱拱手,“這位軍門,我膽兒小,前頭打仗怪怕的。和您打聽打聽大軍眼下在哪兒,我好避開了走。”

佐領搖搖頭,“都進了喀爾喀腹地了,咱們離得遠,零星聽見一點兒半點兒,也不真著。前陣子聽說在德倫,現在是不是挪了地方也不知道。你過紮門烏德和當地人打聽,那些邊民會說漢話,且能摸準。再往前就不成了,嘰裏咕嚕的韃子話,半句聽不懂,你小子要找人,懸呐。”

她遲疑了下,也確實是,語言不通是個大麻煩。正要再打聽前方戰事,後面一個馬隊颯踏而來,探身一看也就三五個人,一輛大車,後頭趕著幾十匹馬,想來是兩頭倒騰的馬販子。

那佐領肯定是受慣了人好處的,和這些馬販子很熟絡。那些人搬了兩壇酒來,又塞了點兒銀子,他就和別人勾肩搭背稱兄道弟了。

木戟架旁的兵卒把文牒還給她,打發她過關,她沒走。拉起麻布捂住口鼻,趨步上前去,挨著佐領說:“軍門呐,這幾位爺是出關,上哪兒呀?”

這佐領剛得她二十兩銀子,分外好通融。她一張嘴就知道她的意思了。沖為首的馬販子說:“老黃,這位小兄弟要上烏蘭巴托,你們順道帶他一程,人家不會韃子話,怕問不著路。”

跑江湖的都挺有道義,說話也直接,“不會韃子話敢出關?要跟著也行,可馬隊不帶閑人,得幫著飲馬給草料,能幹不能幹?”

定宜炸著嗓子說能,“我知道規矩,我手腳可勤快了。”

“這就好。”人家在她肩上一拍,差點拍塌她半邊肩胛,“牽上你那瘦駱駝,上路吧!”

所以暫時是有了關照,只不過也得留神,一幫大老爺們兒,可沒有弘策那樣的斯文人。她盡量裝得粗鄙,市井裏混大的,三青子和夏至那種不著調的模樣也能學個七八分。

馬隊一直往北,過了戈壁灘路上好走些了,可是開了春的喀爾喀依舊很冷,這月令敢在野外露宿絕對會凍死。老黃常在這條道兒上走,哪個地方有關卡,幾時有客棧,門兒清。到一個叫巴郎的小鎮上住下,一幫人在大堂裏喝酒吃肉。蒙古族是豪放的民族,定宜瞧著周遭紅臉膛子的壯漢,個個說話聲如洪鐘,舉手投足虎虎生風,就可以想象七爺家的小滿福晉是怎樣的一派雷厲風行。

只是如今在交戰,鎮子上已經不復往日的熱鬧了,反倒是外來的客商更活躍。譬如馬販子,打仗期間這是個好營生,馬是草原人的根基,可以不喝酒,不能沒有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