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3頁)

他何嘗不知道其實利害,可是到了這步,不查也得查。

“我奉了皇命,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這種案子,誰查誰得罪人,就像當年整頓宗人府是一個樣兒。不受人待見,我知道,反正打小就這樣,不在乎多一回。”他看了幼弟一眼,“我這會兒就像趟水過河,水淹到了脖子,往前一步也許上淺灘,也許會沒頂。要辦弘贊,說不定還要請你幫忙,只是怕你們平日關系好,回頭叫你難做。”

“這個你放心,誰親誰疏我還分得清,只要他作奸犯科,我絕不偏袒。”弘巽說著又一笑,低聲道,“十二哥前兩天大鬧朗潤園的事兒我可知道了,回去替我問十二嫂好。”

提起定宜,弘策笑得一派風和日麗。低頭撫撫腰上香囊,喜鵲叼銅錢,繡工不怎麽樣,卻是她一針一線做成的。

弘巽瞧他模樣,倚著圍子悵然道:“不知道什麽時候我才能遇見那個人,阿瑪吵著讓我迎福晉,忘了自己當初怎麽樣了。”想起來一不小心拿他額涅做了消遣,忙訕訕閉了嘴。四下裏一打量,又說,“我多少也聽見些風言風語,十二哥留點神吧。嫂子跟前早做安排,防著有人狗急跳墻。”

這個他早就有安排,王府護衛撥了幾成到酒醋局胡同,萬一有人要下黑手,也不愁不能抵擋。

可是暗中的械鬥雖可以提防,明刀明槍上門拿人,卻是誰都阻止不了的。

年三十夜裏,正是萬家燈火共享天倫的時候。祭拜過了祖先,兄妹兩個下棋守歲,殺得正興起,前院傳來一串急促的敲門聲。

定宜遲疑了下,“這時候還有人走動?別不是十二爺回來了吧!”她撂了棋子起身到廊下看,囑咐門房,“問明了再開門。”

門房應個是,抽了半截門閂問來者是誰,話音才落,外面猛地一腳踢脫了門臼,一個做官的帶著幾十個高擎火把的親兵闖進來,副將站在院裏大喝:“步軍巡捕五營統領,接報緝捕充軍在逃要犯。”手一揚,“給我搜!”

簡直像禍從天降,汝儉連躲都來不及躲,就被人從堂屋裏拽了出來。

定宜發急,唬得人都愣了,上前抱住了哥哥回頭斥道:“這是什麽規矩,紅口白牙上門拿人?”

副將冷冷乜她,“步軍抓人,抓了就抓了。受冤枉的,查明了自然放他回來;身上不幹不凈的,保不定牢底坐穿,就這麽回事兒。”見她拽著不放,擡高了嗓門兒道,“你阻礙衙門辦差,瞧你是個女流不和你計較。撒手,再不撒手連你一塊兒帶走!”

他們這裏撕扯,沙桐帶來了一幫侍衛,揮手道:“堵住門兒,螞蟻也不許給我放走半只!我倒要瞧瞧,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拿人拿到醇親王府頭上來了!”

兩邊對壘上了,那個為首的官員到這會兒才說話,壓著腰刀上下打量沙桐,“這不是十二爺跟前副總管嗎?怎麽著,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沙桐當然認得出,這位是九門提督樓伯嘯,從一品的銜兒,掌京城守衛、稽查、巡夜、禁令、保甲、緝捕等要職。他一出現,就注定是場打不贏的戰爭。沙桐能做的,無非悄悄讓人上暢春園給十二爺報信,自己拖得一陣是一陣罷了。可眼下十二爺在太上皇跟前盡孝,要說上話只怕不易。莊親王選在這時候出手,果真是絕佳的好時機。

他吸口氣,故作驚訝地喲了聲,“這不是樓制台嗎!”緊走上前打了個千兒,“大年下的您還忙呐,奴才給您道新禧了!”

樓提督看他一眼,也不廢話,直截了當道:“本官辦案,閑雜人等不得幹涉,否則以同罪論處。副總管跟了十二爺這麽些年,連這個規矩都不懂?”

沙桐心裏罵他迂腐,臉上卻扮出笑模樣來,連聲說不敢,“奴才奉命替福晉看家護院,樓制台這大晚上的闖門拿人,奴才總要問明情由,回頭好向我們爺回話兒。”

樓提督看了那對兄妹一眼,“這位是十二福晉?”

沙桐忙道是,“已經呈報進宮,只等宮裏下旨了……您瞧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嗎,您家公子爺和我們主子交好,兩家有來往的,等樓侍衛尚了公主,關系又進一層。這大節下,您把我們福晉的親哥哥帶走,奴才怕不好交代。奴才沒有阻撓您辦案的意思,就是求您通融,等明兒我們爺打暢春園回來了,領著舅爺送到您衙門。我們爺的人品您還信不過嗎,您只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就是了。”

樓提督不為所動,“我是奉了命的,人今兒一定要帶走,提督衙門不留人犯,交由刑部處置。等十二爺回府,你替我傳個話,本官職責所在,得罪王爺之處,我改日再登門賠罪。”

眼看著談判無果,副將擺手叫把人押走,定宜卻萬萬不能放手。她曾經經歷過這樣的痛苦,爹和哥哥被帶走就再也沒回來。十幾年前的噩夢重演,對她來說簡直比死還痛苦。她害怕得渾身打顫,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和汝儉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