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3頁)

“那您多吃。”定宜找了個最飽滿的,捏著小把兒放在碗邊上,“您吃這個,這個更好。”

他們是帝王家出身,吃什麽都有規矩,嘴上得節制,宮裏時如此,建了自己的府邸也是如此。外面的人是不知道的,對小樹來說愛吃就吃、愛睡就睡,可以順其自然,他卻不同。猶記得兒時宮裏過節,他貪嘴多吃了一塊棗泥糕,他母親就派精奇來訓斥,從酉時到戌時,整整一個時辰的教誨,足夠記上一輩子了。

他搖搖頭,把碗推開了。

定宜看著那碗果子覺得悵然,王爺胃口小,換了她,一炷香就見底了。不吃就不吃了吧!一頭收拾一頭道:“我今兒來要和王爺回個事兒,昨天我在風雅居替七爺挑了只鳥兒,七爺一高興,答應讓我進侍衛班了。早前讓我搬花盆我沒幹,絕不是因為怕苦,我有我的念想。我也和您說起過,打算回去伺候師父的,可七爺既然給了這機會,就不想白錯過。我和師父回稟了,師父也贊同我,過會兒我就上賢王府報到去了。”

弘策有點意外,“賢王府的戈什哈可不好當,以你的身手,能在那兒立足?”

這個說出來不太光彩,定宜靦腆道:“也不是當戈什哈,就是在侍衛處掛個虛職。七爺上北邊要帶兩只鳥兒,我專門負責伺候那鳥兒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這種荒唐主意也只有弘韜想得出來。那麽冷的天帶著鳥,回頭鳥凍死了算誰的?

他的手指蜷曲起來松松攏著,緩聲道:“越往北,越是滴水成冰的氣候。你能保證七爺的寶貝毫發無損?萬一有個閃失,七爺要問罪,你在他手底下,我連求情的余地都沒有。”

定宜覺得既到了這一步,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長白山近在眼前,一勾手就能夠著,這會兒刀山火海都阻擋不了她。她這一路走來,盡是且走且看,能活多久命裏有定數,橫豎是這樣了,沒準死了倒超生了。

她笑道:“我就是想跟您一塊兒出門看看,沒琢磨那許多。”

他略蹙了蹙眉,“既然橫了心要去,同我直說就是了,何苦這樣?”

定宜悶頭嘀咕:“我不是不好意思死皮賴臉嘛,和您提幾回您都不答應,我只有自己想辦法了。”她騰挪到王爺身邊,他似乎不太高興,眼裏的金圈兒隱隱綽綽,看不真切。她撓撓頭皮說,“您別擔心,我自有辦法。實在冷就捂著,不讓它們露頭就行了。那麽點兒小的玩意兒,我暖著它們,凍不死的。”

罷了,法子靠人想,現在懊惱也遲了。可是……似乎哪裏不大對勁,自己救了他兩回,看見他就覺得麻煩事來了,弄得現在養成了習慣,習慣準備替他善後,這是什麽毛病?再瞧他一眼,他滿臉諂媚的表情,眨著兩只大眼睛,那瞳仁兒烏黑明亮,像他獸園裏圈養的鹿。

弘策長出一口氣,調開了視線,“你瞧我這地方景致怎麽樣?”

“好啊,城裏見不著這麽大片竹林,您養竹子養得真好。”她擡手往遠處一指,“要在那兒建個屋子更好,不要山墻,就蓋個八角攢尖頂,大紅抱柱綠琉璃瓦,八面放金絲垂簾。晚上您住在裏頭,能聽見蟲在您身邊叫,那才逍遙呢!”

他認真想了想:“蟲鳴我是聽不見的,不過蚊子倒可以喂飽。”

定宜一怔,居然忘了這茬,不小心戳到人家痛肋了吧?她有點慌,“我一時沒過腦子,說禿嚕了……”

他並不介意,很多人經常會忘記,要是樣樣放在心上,日子也沒法過了。他站起身,背手朝她指的那個方向看,喃喃道:“我曾經是有這想法,打算建個樓,接我額涅過府奉養,好讓她在那裏消夏。可惜後來沒成,因為太妃們自有禦賜的地方安享天年,我這兒再張羅也是多余。”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帝王家也一樣。以前的慣例是老皇上一死,後宮有兒子的嬪妃都隨子移宮了,只有那些無兒無女的才另辟園子安置。現在礙著太上皇是遜位,他老人家還健在呢,自然不能按照老例兒辦——人活著就樹倒猢猻散了,成什麽體統?

定宜安慰他,“那不要緊的,您去請安就見著貴太妃了,不過費些周章,常往那頭跑跑罷了。我跟您沒法比,爹媽都不在了,想他們的時候只能坐在院子裏看天上星。”

他的目光靜靜從他臉上流淌過去,他是父母雙亡,自己相較,其實強不了多少。“宮裏講究易子而養,阿哥落地就讓奶媽抱走,送到養母身邊,只有逢年過節或是母親千秋,才能見上一面。生母和孩子不親厚,很疏遠,比方一塊兒吃飯,看你哪兒做得不好,咳嗽一聲,你就得放下筷子站起來聽數落。”

定宜越聽越覺得他不容易,“那為什麽還想著接來呢?您和您養母親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