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3頁)

醇親王氣定神閑,“怎麽?吃了?”

“那倒不是。”定宜緊張,絞著手指頭說,“我師哥一念之差,想讓它幫著逮獾來著,就給它稍微修整了一下……耳朵尖兒剪了一截,尾巴也剁了三寸,那狗現在成獾狗了。七王爺如果能要……逮獾倒是不錯。”

早知道是這樣,沒把狗禍害得不成樣子,弘韜也不會大光其火。自己一個王爺,如今竟管起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兒來了。兆京入內通報,他得知後也是存著一份善念。菜市口給一個當散差的說過情,這不假,本來事兒過去了,並沒放在心上,結果今天人又找上門來,另有要事相求。換了別人,可能不耐煩,嫌披了虱子襖,糾纏不清,他卻不這麽想。人情世故不通的畢竟是少數,走投無路了才會一再相求,他既然做了一回好事,也不在乎第二回。可問明白了,發現事情的起因不太光彩,那就沒有攪和進去的必要了。

他負手踱了兩步,“管不住自己的手,人家追究是應當,找到我王府裏來不頂事,倒不如去七王爺跟前多磕幾個頭,等他氣消了,事情也就翻過去了。”

定宜之前做好了遭拒的準備,但當現實錘子似的砸在她腦門上,她發現除了哭別無他法。這可怎麽辦呢,她想不出轍來。人說貓有貓道,狗有狗道。他們這行沒福氣結交達官貴人,現今四九城的大爺,哪個是好相與的?就剩醇親王這手牌了,結果人家不願意管,她隱約覺得不妙,夏至的小命這回怕是要交代了。

王爺表了態,這就是下逐客令了。關兆京給他使個眼色,示意他可以跪安了,誰知他人呆呆的,定著眼珠子不挪窩,也不知是個什麽打算。

弘策對虛禮不甚在意,也不缺人給他磕頭,話撂下了,就打算回書齋去。卻沒想到剛轉身,衣角給拽住了,回頭看,那半大小子一臉哀懇地望著他,大大的兩只眼睛蓄滿了淚。他先前光顧著留意他的口型,到這會兒才發現這孩子長得不似一般人。可能是太年輕,介乎男孩和女孩之間的一種秀麗,錯眼一看分不清男女。他這輩子落地到現在,很少有人敢正對著他哭,不因旁的,就是體統規矩。當然他也見過宮女掩面而泣,或者軍中將士放聲嚎啕,但都不是他這樣的。被水霧暈染得大而模糊的眼睛、紅著鼻尖癟著嘴,形容兒看上去十分可憐。

“我師父不在家,我沒處求人。”她抽泣不止,死拽著王爺是大不敬,松開手順勢跪下來,仰著臉說,“您不肯搭救,我師哥陽壽就到頭了。他才二十,他不懂事,求求王爺給他個活命的機會。只要王爺伸伸手,往後我做牛做馬的報答您……”

關兆京被他嚇得不輕,壓著嗓子呵斥,“這兔崽子,進園子前我和你說什麽來著,敢情你全忘了?王爺跟前放肆,你不要命了?”

定宜不理他,她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錯過了會被攆出王府,再要進來就萬不能夠了。所以得厚著臉皮求告,醇親王名聲在外,是好人呐!好人心軟,要是給她說動了,夏至的小命就撿回來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絮絮叨叨說:“我沒爹沒媽,小時候投奔師父門下,是師父和師哥拉扯我。現在我師哥有難,我救不出他,回頭師父面前不好交代。王爺是大善人,四九城裏沒有一個不知道的,您行行好替小的斡旋,小的鞍前馬後伺候您。莊戶人家‘帶地投主’,小的沒有地,只能‘帶命投主’。小的雖不起眼,要緊時候能給主子擋刀,求王爺可憐小的,救救我師哥吧!”

現如今的世道,連親兄弟間都暗裏下絆子呢,師兄弟能做到這份上,確實讓人動容。弘策點點頭,“這句帶命投主說得好,我也不諱言,要救人不是難事,只不過裏頭因由說出來齒冷,這也是我叫你回去的原因。眼下你話說到這份上,我也聽出你的決心來了,看在你一片赤誠,情兒不是不能幫著求,但有一宗,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命我不要你的,回去仍舊在值上好好當差,看好你師哥,別再捅婁子就是了。”

這王爺天下難得,一樣姓宇文,卻有恁大的好壞之分。定宜磕頭不叠,“王爺這份心田,叫小的說什麽好呢!小的記住您的話了,往後一定奉公守法,絕不給王爺添麻煩。”

醇親王體恤,沒說明兒再辦,時候其實不早了,還是讓關兆京拿罩衣來換。定宜在邊上肅立,遲登道:“眼看人定,七王爺不知睡下沒有……”

他攤著手讓兆京系腰帶,淡聲道:“明早不能上職,你們大人那裏掩不住。”

想得真周到,把她心裏琢磨嘴上不敢說的都顧全上了。你求人家幫忙,人家答應了,你不能催著趕著呀,得人家樂意。人家態度稀松你只有等著,可要是遇上個水晶心肝兒,那辦事兒就省力氣了,用不著你一再的下氣兒,人家不比你想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