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骨(第2/9頁)

老板娘睜圓了大大的、機靈的眼睛,凝視著阿正。

“哪兒不舒服?”

“現在沒有哪兒不舒服……”

阿正猛地喝了一杯威士忌,下決心般地昂起頭,用手往上攏起長發,開始講述下面的故事。

井田正太郎有個戀人,叫家納妙子。他曾帶著這個女孩兒來過“星期三的早晨”兩次,老板娘也認識她。她的臉龐和身材都很嬌小,卻非常勻稱。她正值二十二歲的妙齡,穿著牛仔褲,往那裏一站,顯得腿細長,臀部繃得緊緊的。喜歡把頭發隨意梳到後邊,看著像個男孩兒,實際卻是個膽小怕事的女孩兒。

正太郎領著她到這兒來時,她基本上不講話,只是默默地咀嚼著正太郎給她點的飯食。她的這種性格,對於男人來說,既有點難以對付,又具有可愛之處。

一年前,正太郎第一次見到妙子。

妙子的家,在神戶的三宮地名,位於神戶市。,其父親在當地開了個很小的畫廊,妙子與繼母關系不好,高中一畢業,馬上離家來到東京,在新宿地名,東京二十三區之一。的酒吧打工。

妙子很想當新劇演員,但這並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後來她終於考進了某個劇團,在酒吧兼職打工時,認識了正太郎。

正太郎對女孩出手很慢,中意者總是被別人搶走,他初識妙子,即毫不猶豫地窮追猛打。可能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

他每天都去妙子那裏,堅持了半年,最後追到了手。又過了一個多月,他們就同居了。妙子也把酒吧的工作辭掉了。

正太郎盤算著及早結婚,但是他在水戶某個小學當校長、秉性耿直的父親,卻怎麽也不同意。理由是妙子在酒吧打工。既然這樣,兩個人就打定了主意:那就從簡結婚吧!

妙子前兩年一直埋頭演戲,可能她後來意識到自己沒有多少發展空間,兩人同居後,好像逐漸淡忘了演戲的事兒,只是一心一意地和正太郎生活。

妙子年僅二十二歲,總把自己關在家裏,讓人覺得有些可憐,可出乎預料的是,她是個家庭型的女人,身心全都撲在家務上。有時正太郎工作到夜裏一兩點才回來,她也不睡,而是一邊繡花,一邊等他。男人二十八歲,女人二十二歲,人都很中意,年齡也合適,那就結婚好了。可是三個月前的一天,妙子意外地遭遇了交通事故。

那天,正太郎正在TBS旁的咖啡館裏,與導演商討新節目的布景。突然有人打來電話。什麽事兒呢?他接起電話,是警察打來的,說在一個小時之前,妙子被汽車撞了,現在正在醫院裏。出事地點是自家公寓所在的下北澤公路,好像是她出來買東西時,被卡車撞倒了。

正太郎急忙向導演請假,立刻趕往妙子所在的飯冢外科醫院。

正太郎疾步走進病房,看到妙子臉色蒼白,正在打點滴。

醫院院長說主要的受傷部位是腰部和腿部。腰部只是碰傷。右腿的小腿被保險杠剮去了肉,大骨和小骨都已斷裂。

“傷口很深,骨頭斷裂得比較厲害,必須馬上動手術。”

正太郎在門外聽完醫囑和治療方案,回到病房裏。妙子哭喪著臉問他:

“我會不會變成殘廢?”

“沒事的。大夫說做了手術就會好。”

“腿上會留下傷疤嗎?”

“不會,即使落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很快就會消失的。”

正太郎雖這樣說,實際上並沒有把握。

“喂,希望你一直這樣握住我的手!”

妙子說著說著哭了起來。

三十分鐘後開始動手術。

院長說手術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可能是很難做,實際用了兩個多小時。

妙子的右腿,從腹股溝到腳踝都被裹上雪白的石膏繃帶,折斷處仍微微發紅,好像還在滲血。

根據警察的事後調查,認為是妙子經斑馬線橫過馬路時,覺得黃色信號燈亮起,安全沒問題,就快步跑起,正巧被卡車撞上了。

“當時覺得有點迷迷糊糊的。”

妙子這樣回憶當時的情況。顯然是卡車有過錯。

“請允許我方負擔所需治療費並予以賠償!”

卡車所在公司的事故處理人員這樣提議。問題的關鍵是妙子的身體能否康復,這比賠償重要得多。

從那時起,妙子就開始了漫長的與疾病抗爭的生活。

妙子剛做完手術時,正太郎基本上一直陪伴在她的身旁看護著。他也曾擔心自己的工作,把工作交給了小他三歲的助手江崎,自己每天去醫院守護妙子。

妙子術後一周,拆去了裹在夾板外面的石膏繃帶,拆掉了縫合線。此時可以清晰地看到,傷口的邊緣已經愈合了,中間部分還露著肉,洇著鮮紅的血。

抽掉線後,腿部又裹上了硬硬的石膏繃帶,只在傷口部位留出了一個圓形洞口,由此定時地更換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