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住所 (第3/3頁)

我想見順正。想和順正說說話。就只這樣而已。

回到家裏,在浴缸裏放了熱水洗澡。這裏的浴室雖大,卻毫無景觀。墻上的油漆斑駁,總覺得掛在架上的粉紅色毛巾好落寞。大瓶的洗發精、洗衣精。

夜裏,丹妮耶拉打電話來。說是和路卡出外吃飯,想順路看看我。我和馬梧分手後,丹妮耶拉經常這樣照顧我。

他們終於在十點時來了。在門口保羅蘭德的黑色海報 ------ 一九五八年的讀書周海報------前親頰擁抱後,到客廳為他們各倒一杯酒。拿出餅幹和罐頭橄欖。

"還好吧?"

阿蕾希雅不知托誰的媽媽帶,他們最近常常這樣外出。

我提到白天去看菲德麗嘉和上個禮拜看的電影。

"好漂亮的手鐲!"

丹妮耶拉贊美我最近買的銀鐲子。

他們今天去"諾維茜"吃飯,丹妮耶拉說她飯後一個人把那巨大的蔻皮吃個精光。

"好想再一起去看電影哩!"路卡說。

過去每逢周四,我們四個都一起去看電影。

"是啊!"我笑吟吟地回答,但是我無意三個人去,也不覺得生氣。

"忙嗎?"我問路卡。

路卡聳著肩,揚起眉毛,一副無可奈何的姿態。

"過幾天一起去逛街吧!"丹妮耶拉說。

"好啊!"我回答,舉起葡萄酒杯。

我的生活。我的城市。時間確確實實地流逝。有丹妮耶拉和路卡這樣的朋友,有菲德麗嘉,有工作,有吉娜、葆拉和艾柏特。此外,我還期待什麽吧!

十二月,收到幾封聖誕卡。住在英國的爸媽和美國的安傑拉寄來的。安傑拉卡片上寫著,很遺憾因為夏季的旅行取消而沒能見面,遺憾我和馬梧分手,還說即使沒有馬梧也沒關系,希望我去美國時和她聯絡。安傑拉的信寫得就像安傑拉的爽直和冷淡,當然也是溫暖的,可是我看了以後,感覺像是被告知真的和馬梧分手了。孤獨的時候,親切和友情會更凸顯這份孤獨。

冬天是記憶蘇醒的季節。

媽媽煮的熱湯、和丹尼耶拉呼著白氣走去的芭蕾教室、和馬梧散步的街道,還有順正。

------葵。

順正約會總是遲到。我一點也不在乎。我看書等他。我喜歡等待順正的時間。例如,在梅丘車站前那家小餐廳。色拉種類豐富的餐廳。烤牛肉三明治很好吃。窗外看得到平交道和站台。聖誕節時喝香檳。符合學生簡樸生活的小餐廳。記得順正穿的連帽粗呢短大衣。

失去順正也是在冬天。幹燥寒冷的東京冬天。

快到聖誕節的時候,葆拉告訴我:"有話要跟你說!"於是,我那天打烊後留下來。艾柏特也留下來。

"吉娜馬上就到了,先喝杯茶吧!"葆拉說。

艾柏特去準備。艾柏特很會泡茶。店裏開著暖氣,暖烘烘地、門邊放著聖誕紅盆栽。即使如此,打烊後的店裏仍然感覺冷清。

不久,吉娜牽著狗來了。

"好冷,想要下雪似的。"她繃著臉說。

"好啦,都到齊了!"葆拉笑嘻嘻的開頭,"事情很簡單,我想結束古董生意。"

愕然一驚!

"我和吉娜都這把歲數,做不來了。幸好創作品都很暢銷------分店也開了兩家------我們也沒什麽好牽掛的了。"葆拉笑著說明:"你們的工作都沒變,店是沒問題的。"

吉娜坐在小凳子上,撫摸膝上的狗。過細的腿。

仔細想想,這也理所當然。和以艾柏特為主的工作坊創作珠寶比起來,吉娜和葆拉搜購的古董珠寶年年不動。不提葆拉,對腰腿無勁的吉娜來說,再四處搜購都是重荷。

"是時候了!"葆拉胖胖的側臉帶著微笑,聲音有些落寞,"我也知道葵和艾柏特會舍不得。"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艾柏特把玩著茶杯。

"沒辦法。"他擡起臉,聲音清楚地說。

"就是啊!"吉娜也說。

知道最後,我都沒有開口。感覺這不是我能置喙的事,也知道說什麽都於事無補。可是,我好寂寞。像分辨不出好壞話的孩子般束手無策。

"別那樣無精打采的!"葆拉說,"現在光是存貨還有不少,不賣完不行啊!"她最後奇怪地說。

也確實如此。

日子如常流逝。在我之外。

聖誕節時,馬梧送來花束。大把深紅玫瑰花束。

很像馬梧。

雖然這麽想,可是家裏沒有那麽大的花瓶,沒辦法,只好裝在煮面鍋裏,擺在浴室。毫無情趣的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