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負江山不負卿(第2/6頁)

徐惠一驚:“陛下……”

李世民眼神似有嘆息幾分,復道:“朕,要下旨!”

下旨!整整兩月余,莫說一道旨意,李世民便連一個口諭都不曾有過,連忙起身去了。

研磨素手凝白,墨如漆,徐惠為帝王披衣下床,立在龍桌案前,一展聖旨錦緞明黃。

飛白依舊蒼勁,只是略顯吃力,帝王邊是行書,邊道:“詔立皇九子李治為太子,魏王泰……”

聲色一滯,幽幽道:“徙往均州鄖鄉縣……”

徐惠一怔,研磨素手微頓,李世民望見,擱筆處,無奈苦笑:“朕,再禁不得他們兄弟廝殺,相互算計,為今之計,唯有放逐魏王,方可不令再生波瀾……”

“陛下……”徐惠深知,近兩年,兒子中的相互計算、陷害對峙,已令他傷在五內,那,亦是他心中無法釋懷的隱痛。

李世民扶住徐惠,淡淡微笑,那笑,卻似幽涼天際一抹流雲易逝,徒令人心悲傷:“朕餓了,弄些吃的來。”

徐惠垂首,將他扶好在床邊,轉身而去。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君王目光淙淙,不禁感念,若說上天不公,卻幸而還有她在!

次日,旨意一下,滿朝嘩然,雖立晉王李治,早已傳開,卻不料李世民會下旨將魏王徙往均州,李泰更為驚訝,父皇,難道昔日種種寵溺,皆是假的嗎?

為什麽……你要如此做?

魏王不甘,長跪於立政殿前,李世民閉目床上,視而不見。

徐惠時而來往,途經魏王處,魏王的眼光,總似有恨意濃濃。

難道,他竟以為是自己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嗎?

是啊,自己乃前太子承乾引給陛下,他定是以為他的逐放與自己有關,乃是為承乾報仇!

也罷,便令他恨著自己,也總比恨著陛下的好!

跪有三天三夜,終於死心,徐惠望見,那一雙微眯的眉眼中,蓄著壓郁的灼火……

魏王出城之日,無人相送,無人敢送,是啊,失勢皇子,恐遭牽連,但,徐惠卻分明看見,李世民站在窗前,目光望著遙遙天際,均州有多遠,那目光便有多遠……

貞觀十九年,二月瑞香濃郁,迎春怯放,本是醉人春季,卻傳來不好消息。

高麗泉蓋蘇文上台後,與百濟結成同盟,全力進攻新羅,新羅無力抵擋,滅國在即,只能遣使入唐求救。李世民立即派遣司農垂相裏玄獎持賜高麗書,令其停止對新羅的進攻。蓋蘇文卻狂傲不已,以東方盟主自居,調停以失敗告終。

不僅如此,高麗還遣使前往漠北,以“厚利”挑唆薛延陀汗國與唐朝關系,算計自北面對唐進行牽制。

戰備方面,亦加固了城墻,更在遼東、鴨綠水以及幹山山脈廣大地區集結兵力,構築軍事據點,並大力加強遼東城、白巖城、扶余城、新城、蓋牟城、安市城以及烏骨城、卑沙城等諸城防禦力量,以此作為第二道防線,企圖封鎖唐軍的水陸進攻路線和登陸口,並在這些地方實行堅壁清野,企圖在唐軍糧餉匱乏之時乘機反攻。

李世民聞之震怒,自己登基後平南掃北,唯有對高麗,因著隋滅陰影乃多因高麗戰事,始終未下決心攻打,高麗亦知好歹,更聞李世民南征北討,鮮有敗績,便始終謙恭,不敢越舉,然蓋蘇文得勢後,竟這等放肆,以李世民好戰性子如何能忍?

言道:“遼東舊中國之有,自魏涉周,置之度外。隋氏出師者四,喪律而還,殺中國良善不可勝數……朕長夜思之而輟寢。將為中國復子弟之仇!”

隨即下令,禦駕親征!

詔令一下,立有數以千計不預征名,自願以私裝從軍報國,皆言:“不求縣官勛賞,唯願效死遼東!”

李世民更受鼓舞,不日便欲出征。

然則,朝中亦有憂慮者,在此士氣軒昂之際,卻皆不敢言。

戰爭於徐惠只是陌生,她更不懂軍國政事,只是,李世民身體才愈不久,常年的勞累,早已耗損他身體太多,遼東之難,她自書中、自大家相互傳言中,亦有明晰,不禁憂慮重重。

這日,雕絲玲瓏金寶鼎中,熏起淡淡蘭花香氣,徐惠烹一壺杏花白,為奮筆而書的君王遞在手邊。

李世民擡首望了,道:“你且先歇著,朕要擬文於雉奴,待朕出征,便由太子監國!”

徐惠聞之,微微蹙眉,卻站著不動。

李世民似有所覺,不禁擱筆,舉首道:“怎麽?可是有話要說?”

徐惠垂眸,不語。

李世民擱筆,緩緩起身,輕輕擡起女子溫膩的下頜,一雙盈盈水目,便映入眼來。

不覺心思微漾,了解了她的心思:“可是擔心朕嗎?”

流轉星眸如波,輕輕點了點頭,李世民微微一笑,將她攬進懷中:“不必憂心,朕,南征北戰多年,此不過平常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