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是耶非耶終成錯(第2/7頁)

望望她清澈眼眸,該是不會。

她的心思,他雖不能完全看透,可他心中糾纏的,卻是更痛的因由,他望著她,突然一嘆。

徐惠回過身來,他卻緩緩起身,負手而立,背對著她。

徐惠明白,他的心裏,定然充斥了許多糾纏,她望著他,他不語,她亦不語,只是這樣靜靜地看著他。

許久,他才道:“太子……因為慕雲,與朕……心懷怨恨,越發放縱了,行事更加失了分寸,前些日,朕還聽說他……他竟想要殺死進諫的於志寧,此事,他雖然做得密不透風,可於志寧……還是報給了朕!”

略一猶豫,道:“他……竟能做出這種事情,那麽……朕怕……”

他依然沒有說下去,淡淡金光下,他的側臉如削,可眼神,卻再沒了深邃果敢,那一瞥眼間,是痛、是猶豫!

徐惠略一思量,卻了然了:“陛下,不會的。”

李世民猛地回身,那雙深黑的瞳眸,疑惑中似有感慨!

徐惠眼神篤定,篤定他心中所想,篤定他……沒有說下去的……怕……

徐惠垂首,睫影如飛落的墨蝶:“陛下,太子不會害妾,妾亦知,陛下懷疑太子,是因為太子近來行事偏頗,莫說太子怕陛下寵愛於妾,妾若有子,多年後會威脅到他,過於牽強,就算不,太子……也不會害妾,其實……太子對於陛下,是極孝順的。”

李世民一驚,黯然眼中突有精光閃爍:“為什麽?你又……如何知道?”

徐惠道:“陛下可知,那日涼亭,妾何以會身在那裏,又何以……撫動琴歌而無人攔阻?”

李世民一怔,略一思量,眉心突地一蹙:“你是說……”

“陛下,起初妾也是不知,只是慕雲叫妾亭中等候,而妾想,慕雲該是受了太子之令為之吧?”徐惠眸中流霧淡淡,似有感慨:“既然如此,太子當初便不會想到妾一旦有寵,便會生子嗎?可太子仍舊送妾到陛下身邊,可見太子……對於陛下是極孝順的,又何必……”

李世民身子猛地一震,仿佛心口被人狠狠抽打,是啊,是啊,自從見了徐惠,自己一直在回憶與驚喜中忘記了思考。

那個夜,仿佛就在昨天,每每回想,卻不曾問過為什麽。

的確,那是個不平凡的夜,不平凡得令一向細敏的他,忘記了思考、忘記了問為什麽!

承乾,原來……一切……竟都會是承乾的安排!

一時之間,心神震動,恍惚又回到那個夜晚,那曲琴,那個翩翩撫琴的人!

那晚,月色便如水一般,一曲驚心,自此他的心中,便多了一個可思、可想、可念的人!

轉身踱至窗邊,背影猶如孤寂的蒼山,燭影搖亂在山脊上,愈發蒼涼……

徐惠之言,在腦中反復回響,這日下朝,秋色高陽,水光連天,李世民沿湖而行,不禁悵茫。

身後侍人不敢跟近,只是小心地隨在不遠處,只見君王背影幽幽,龍袍廣袖拂揚秋風瑟瑟如削。

突地滯足,竟令身後之人一怔,連忙停步,李世民定定地站在那裏,舉頭而望。

蕭蕭秋風,天色如玉,縷縷昏陽自厚重的雲層中透露,一絲絲照映在恢宏宮閣上。

秋陽並不刺目,有著柔和的明光。

李世民佇立良久,望著那塊高懸匾額——東宮兩個字赫然眼底!

竟是不知不覺走到了這裏,往事如梭穿過腦海,想來,他們父子已有多久沒能坐在一起,好好說話了?

記得上一次,還是在湖邊,承乾激動地告訴他有人推他,可是是哪一個湖邊,他……卻已記不得!

不禁一嘆,無憂,我只是想好好地教育承乾,叫他成為優秀的大唐儲君,所以才對他分外嚴格,可是……這一切似乎已脫離了我的掌控,脫離了我根本的祈願!

李世民舉步,白玉宮階,倒刺得龍眸深涼。

只見東宮守衛略略一怔,連忙跪坐兩邊,領頭之人欲要稟報太子,李世民卻揮一揮手:“不必通報。”

領頭的略有一愣,目色中似有猶豫,李世民何等敏銳,如何能放過他只一瞬的面色變換。

李世民微微滯足,側眸道:“怎麽?可是有難為的?”

一聲沉郁,落心生寒,領頭的連忙叩首,連連道:“不敢,陛下恕罪。”

李世民瞥他一眼,原本便是幽沉的心境,越發焦躁起來。

東宮,亦是他曾久居之地,一花一樹、一草一木不曾有變,秋日彩菊,繽紛流燦,淡陽縷縷如綿,傾瀉在盞盞晚菊之上,倒沒了秋日的蕭索與幽涼。

置身其中,不禁感慨萬千。

突地,遠處傳來一陣呵斥聲,李世民定一定神,循著聲音來處而去,走不多時,只見東宮開闊幽黃的草坪處,一眾人聚集其中,占眸處,舞樂聲聲頓時而起,琴音靡靡,倏然遊蕩在秋日明晰的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