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明天永未知(第6/17頁)

少女向他保證,自己不會告發他,讓他安心養傷。

蕭白客以為少女必有所圖,深宮女子,必然寂寞,想來是覬覦自己的美色和肉體,便打算為過此劫,稍微犧牲一下色相也罷。

但少女除了給他送吃的和藥之外,並沒有再做什麽。偶爾蕭白客言語舉動有戲弄之意,便斂起笑容走開,舉動仍然客氣。

蕭白客越來越覺得,自己只是被當成了一只受傷的貓或兔子。

也不對,貓和兔子還會被摸摸毛。少女就是很正經地把他當成了一個需要救治的人而已。

蕭白客指尖滑過碑上刻字,淡淡開口:“小子,不怕和你說實話,老夫今生唯一愛的女人,便是她。可惜我愛的人卻不會愛我。”

他平生所見的女子,如花海繁星,百妍千嬌,各種品性脾氣,但這樣的女子,確實第一次遇到,且是平生獨一無二。

容貌很美,但他見過的女人裏,艷麗過她的亦有。且舉止毫無嬌媚姿態,淡如白水,再美又有何趣?一看就是從生下來起,便拘禁在院墻之中,全無見識。

舉止永遠得當,言語永遠和緩,即便生氣,亦不多形於色。

一個年未過雙十的女孩子,怎麽會是這般模樣?他忍不住想看她笑,逗她生氣。講笑話,她有些卻聽不懂,只是睜大了眼。覺得被冒犯,亦只是找個借口,從容離開。

初見時近在眼前,越靠近越覺得遙在雲外,遠不可攀,這就是所謂的名門閨秀?

他藏身的房間是個書房,她常拿書看,都是那些男人也看不下去的書,他本以為她是那種負責侍奉筆墨的侍女或女官。

後來才知道,她就是太妃。

韶齡少女,居然是那個老且垂死的太上皇的妃子。

他便覺得明白了她救他的原因:“待我重傷恢復,帶你離開,並非難事。且我易容之術已有小成,若是自己不露真身,今生無人能識得出你我。”

但他還是猜錯了。

“俠士無拘無束,不會明白我這樣的人生來便身不由己。我自進宮起,身上便系著全家性命。一步走錯,就是滿門覆亡。”

那就一生如此,守著一個老頭,等他咽氣後繼續住在這冷宮裏?

他的確是不能明白。

“我與她相識時,她已有身孕。當日她曾托付過老夫一些事,故而老夫才如此幫你。”

斜陽染成金紅的室內,她向他福身,語氣懇切,但沒有他期待的神色與話語。永遠不可能有。

“我已有身孕,不知能否守著這個孩子平安長大。若來日他有難處,望俠士方便時幫他一二。”

蕭白客瞥向秦蘭璪:“她當日救我,只是為了給你小子積德。你老子開國時殺孽太重,你做皇帝的哥哥和皇後嫂子也不是什麽凡角色,她怕你稀裏糊塗就沒了命。旁人謠言倒也罷了。你竟也如此想。老夫若真是你爹,早該打斷你的腿!”

秦蘭璪沉默。

杜小曼抓住他的手,握緊了一些。

蕭白客再又向墓碑轉過身,從臉上摘下一張皮,拉下花白頭發。

“自別後,第一次過來看你。當日諾,未相負。”

杜小曼倒吸一口冷氣,兩眼金星閃爍,不敢相信地盯著前方。

蒼天天天天天天天天天——

世上,竟竟竟竟竟竟竟竟竟有,如此美美美美美美美美人!

那那那那那那是蕭白客!

杜小曼噎出兩口倒氣,白衣美人烏瀑般的發絲微動,無暇側顏一轉,淩若九天星辰的雙眸向她望來。

“老夫承諾已兌現。就此別過。女娃,你若不想和這個小子在一起,願做我徒了,便到崚山之巔找我。”

杜小曼渾身發顫,雙膝一軟:“大神,我……”

秦蘭璪惡狠狠一把揪住她:“你敢跟他走試試!”

蕭白客奪魄的雙唇中逸出一聲高冷的笑,飛身而起。杜小曼擡頭癡癡望著樹杈上絕塵而去的清影,喃喃:“他肯定不是你爹。他如果是你爹,你不可能才長成這樣。”

“你嫌我不夠美了?”秦蘭璪陰鶩地眯起眼,“你不是說最喜歡我的臉麽?”

杜小曼趕緊擦擦哈喇子:“那什麽,雖然你跟蕭大俠一比,實在,咳咳……但,即便在對比下你沒那麽美了,我依然喜歡你,說明我愛你愛得更本質深刻純粹了呀。”

璪璪雙眼幽幽的:“嗯。”

出了皇陵,天有些轉陰了,杜小曼擡頭看看天,不知道今天會不會下雪,今年到現在還沒下過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