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明天永未知(第5/17頁)

“對這件事,你絲毫沒有自責的必要。若你擔心謝況弈以為你死了又添心痛,我著人去告知他你的消息。你想與他見面,我也可以安排。”

杜小曼道:“不用了。”她和謝況弈,暫時不見面,對大家都好,“讓他知道我沒死就行。謝謝你。”

掌心上的溫度蔓延至心,她踮起腳,雙唇飛快地在璪璪臉頰上觸了一下。

璪璪的雙眼彎得連眼珠都看不見了,一把將她又扯進懷中,低頭親了親:“雖然吾只是小五,但一定會讓掌櫃的覺得我賢良淑德,識大體又大度。”

他還記得這事!

杜小曼流著冷汗幹笑兩聲:“啊,那個狗血鏡子,你不說我都忘了……哈哈,說起來,咱們現在這個場景,好像那個鏡子裏演的,你和我說我不嫉妒你那堆美人肯進你王府的時候一……唔……”

這種轉移話題的方法真叫耍流氓吧。

杜小曼合上眼。

不過,她還……蠻喜歡。

史書載,丁亥興極五年十一月,皇帝秦簇恒駕崩,謚號代皇帝,後世稱代宗。

代宗無嗣,弟十七皇子羽言寬厚有德,皇叔裕王、左相李孝知、右相寧景徽與眾臣跪請繼位。數辭不能,遂登基,減賦免役,大赦天下。

鐘鳴九下,百官陳列禦階,等待賀拜新皇。

寧景徽獨自踏進偏殿,宮人們斂身退下,紫煙繚繞,簇新龍袍山河社稷紋之上金龍騰淩,十二旒珠簾閃著熠熠光澤。

“陛下,吉時將至,莫讓眾官久候。”

秦羽言自窗前轉身:“皇兄的屍骨,還是未曾找到?”

寧景徽微微搖首:“妖黨有一藥物,名為化屍粉。臣想,他們那時需做得不留痕跡,大約……”

秦羽言沉默。

他身上的龍袍,十分沉重,頭上珠冕更若頂泰山。

從古到今,穿戴上這套衣冠者,便從此禁錮加身,與那把高高在上的龍椅,永遠捆綁在一起。

秦羽言逸出一聲輕嘆:“寧卿此時,應有許多無奈。我亦自知非帝王之材,本願青燈佛前,了此一生。只是時勢所迫,你我都不得不如此。朕唯能向寧卿與天下起誓,既登此位,定竭盡今生所能所有,不負社稷,不負百姓。若違此誓,身便如此。”取出袖中玉笛,重重一摔,玉笛跌落地面,碎做數段。

寧景徽斂衣跪倒。

“臣寧景徽,亦立誓殫精竭慮輔佐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臘月的微風寒涼入骨,柔暖陽光自重疊雲間落下,照耀巍峨陵墓。

秦蘭璪攜住杜小曼的手,站在陵前。

“母妃,這就是你的兒媳,拜堂之前,帶來給你看看,從今後相攜白頭,請母妃在九泉下勿再掛念。”

杜小曼和秦蘭璪向著太妃的陵墓三叩首,一道起身。

兩人退到一旁,一直站立在遠處樹下的蕭白客走向墓碑。

他並不拜祭,只是沉默站在碑前。杜小曼擡頭看了看秦蘭璪。

秦蘭璪盯著蕭白客的側影,低聲道:“我出生之前,父皇便駕崩了。我對他所知,只是太廟中的牌位,史書的記載。他乃太祖皇帝,無人敢妄加議論,即便母妃提到他,也只能恭敬贊頌,不敢多言。太後不喜歡我,一直擔心我會謀位,我很小的時候就聽到了謠傳,說我非父皇之子。”

杜小曼小聲道:“你很想念母親,當時在天上,為什麽不……”

秦蘭璪道:“那時來不及,即便來得及,我也不會問。她已過世多年,可能早已轉生。其實拜祭先人,更多是為了仍在人世者的一點牽掛罷。”

矗立在陽光中的蕭白客伸手撫摸碑頂。

二十多年前,他尚是一朵血雨腥風的美男子,竟惹得天狼教聖女米薩蘇、歡喜門掌教花媚媚、雙合樓主秋煙裊幾位祖奶奶級的大媽出山,爭要品一品這根嫩草的滋味。蕭白客被從西域追到中原,從中原奔命到南疆,在自南疆逃回江南的路上又遭江湖怨夫團聯手伏擊,負重傷改逃進京城,躲入太上皇休養的行宮中。

他聽說太上皇多半時間人事不省,本想躲在其寢殿,可以撈幾口珍稀補藥吃。但傷重之下眼神不濟,加之對宮內等級規矩不甚懂,揀了間看起來最奢華的寢殿就藏了進去,未曾想卻是太妃的寢殿。

蕭白客在床下暈了過去,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滿是書的陌生房間。

一個少女給他端水送藥,告訴他,因為她的嗅覺異於常人,聞到了血腥味,發現了他,把他藏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