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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三心二意的傻瓜!你根本不知道你要追求些什麽!”孟樵說,他的眼光是淩厲的、粗暴的、熱烈的而強迫性的,“你跟我上車,”他把她拖上了車子,完全用的是蠻勁。

到了車上,宛露還在掙紮,孟樵死命用手按住她,她眼看已經無可奈何,車子如飛地往前馳去,她被動地把頭仰靠在靠墊上,問:

“你要帶我到哪裏去?”

“去我家!”

“我不去!”她尖聲大叫,“我不要見你媽!”

“別叫!”他用手堵住她的嘴,“我媽早上都有課,家裏沒有人,只有去家裏,我才能和你談!”

“我不要去!”她掙紮著,“你綁架我!”

“我綁架也要把你綁了去!”孟樵固執地吼著。前面的司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回事,不住回頭張望,孟樵對那司機低吼了一聲:“開你的車,別管我們的事!”

司機不敢回頭了,車子往前直馳而去。

宛露擡頭望著孟樵,她的眼光憤怒而狂野。

“你就不肯饒過我嗎?你一定要置我於死地嗎?天下的女人那麽多,你為什麽不去找?一定要認定了我?”

孟樵緊閉著嘴巴不說話,車子到了,他付了錢,又死拖活拉地把她拉下了車,開了大門,他再把她一直拉進了客廳裏。一見到這客廳,宛露許許多多的回憶就像風車般在腦子裏旋轉起來,雖然孟樵的母親不在,宛露卻仍然打了個冷戰,那鋼琴,那沙發,那餐桌,在在提醒她往日的一點一滴。轉過身子,她就想往門外跑,孟樵一把拉住了她,叫著說:

“宛露!宛露!你幫個忙吧!用用你的思想,用用你的頭腦,你不能像個鐘擺一樣左右搖!你只能屬於一個男人!如果你還愛我,跟著他是三個人的毀滅!你難道不懂嗎?不是我不饒你,宛露,不是我要置你於死地,是你要置我於死地!沒有你,你教我怎麽活下去?”

“我不聽你!我不聽你!放開我!讓我走!”宛露尖聲大叫著,拼命掙紮,頭發亂了,衣服也皺了,她的臉漲得通紅,眼光閃爍著一種野性的、像負傷的母豹般的光芒。“我已經準備安定下來,你就來破壞我!你這個渾蛋!你這個流氓!你不知道我已經嫁了嗎?我已經姓了別人的姓了嗎?我已經被別人裝進瓶子裏去了嗎?你放開我!放開我……”

他們開始扭成了一團,他把她推到沙發上,拼命想要讓她安靜下來,她卻拼命想要跑出去,當體力再也無法支持的時候,她忽然張開嘴,隔著襯衫,對著他的手臂死命咬了下去,他不動,瞪視著她,她覺得周身冒著火焰,自己整個人都要發狂了,她把這積日來的抑郁、悲憤、苦惱、無奈……全發泄在這一咬上。她的牙齒深陷進他肌肉裏,她用力咬緊,然後,她看到那白色的襯衫袖子上沁出了紅色,她一驚,醒了過來,松開嘴,她愕然地望著他。迅速地,她拂開他的衣袖,去察看那傷痕,兩排整齊的牙齒印,清清楚楚地印在那手臂上,像一個烙痕。血正從傷口裏很緩慢很緩慢地沁出來,那是一個圓,牙齒印所刻成的圓,外圍是一圈齒印,中間是一團淤紫。她望著,望著,望著,淚霧模糊了她的視線。

“要再咬一口嗎?”孟樵靜靜地說,“這是個圈圈,是你給我的一個烙印,我但願它永不消失,那麽,就表示我永遠屬於你!”

她對那傷口注視了好久好久,眼淚滴在那個圈圈上。然後,她把整個面頰都依偎在那個圈圈上,她的面頰上遍是淚痕,那圈圈也被淚痕浸透。她緊倚著他,頭發披在臉上,被淚水所濡濕,她只是這樣靠著他,不動,不說話,也不哭出聲音來。半晌,他拂開了她的長發,把她的頭扶了起來,她的面頰上染著血跡,眼光依然清亮,只是,眼底的那抹狂野,已經被一種無助與癡迷所取代了。她那白皙而又消瘦的面頰上,又是淚痕,又是血痕,又是發絲,看來是狼狽而可憐的。他細心地把她每根發絲都理向腦後,再用手指拭去那血跡。在他做這些事的時候,她只是被動地凝視著他,那長睫毛連閃都不閃一下,她那悲淒而無助的眸子裏充滿了一份無可奈何的哀愁與熱情。

“我昨夜做了一個夢,”她輕聲說,語氣悲涼而苦澀,“夢到你是個好大的蜘蛛網,而我是個小小的飛蛾,我撲向了你,結果是撲向了死亡。孟樵,”她望著他,“你說過,愛的本身,有時候也會殺人的。”

他心中一凜,立即想起自己也曾把母親對他的愛,形容成一面蜘蛛網,難道他對宛露,也同樣造了個蜘蛛網嗎?他凝視著宛露,那樣小小的、哀愁的、無奈的,蜷縮在沙發中,真像個等待死亡的小飛蛾!他閉了閉眼睛,由於內疚,更由於恐懼,他額上冒出了冷汗。他恐懼了,他真的恐懼了,第一次,他那麽恐懼自己對她的愛,會造成對她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