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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信任你!宛露,信任你今晚所答應我的!但是,你也信任我吧,我會給你溫暖,給你安全,也給你幸福!我保證!”

於是,從這天起,生活改變了一個方式。友嵐每天按時開車把她送到雜志社門口,眼看她走進雜志社的大門,他才開車離去。黃昏,他再開了車到雜志社門口來等,直等到她下班,再把她接回去。她一任友嵐接接送送,心裏有種聽天由命的感覺。就這樣吧!永別了,孟樵!她在那椎心的痛楚中,不止在心中喊過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永別了!孟樵!天下有情而不能相聚的人絕不止我們這二對!人生就是如此的!她在那種“認命”似的情緒裏,逐漸去體會出人生許許多多的“無可奈何”!

在下定決心以後,她給孟樵寫了一封簡短的信。

孟樵:

我曾經怪過你,恨過你,現在,我不再怪你也不再恨你了,請你也原諒我吧!原諒我給了你希望,又再給你失望。命運似乎始終在播弄我們,我屈服了,我累了,我承認自己只是個任性而懦弱的孩子,我無力於和命運挑戰,以前,我戰敗過,現在,我又失敗了!

我不想再為自己解釋什麽,任何解釋,都可能造成對你更重的傷害。我只有一句話可說:人,除了愛情以外,還有道義、責任與親情。後者加起來的力量,絕不輸於前者。所以,我選擇了後者。原諒我吧!孟樵!因為,我已經原諒你了!

別再來找我,孟樵!永別了,孟樵!我到底只是一片雲,轉瞬間就飄得無蹤無跡!

祝你

別再遇到另一片雲

宛露

信寄出去的第三天上午,不過才十點多鐘,宛露正在勉強集中自己的腦力,去刪改一篇準備墊版的稿子。忽然間,電話鈴響了,雜志社的電話幾乎是從早到晚不斷的,因而,她並沒有注意。可是,接電話的王小姐叫了她:

“段宛露,電話!”

她拿起桌上的按鍵分機。

“喂?”她問,“哪一位?”

“宛露!”對方只稱呼了一聲,就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來。宛露的心臟立即跳到了喉嚨口,她瞪著那電話機,整個人都在刹那間變成了化石。他那聲沉長的嘆息撕裂了她的心,更進一步地在撕碎她的決心與意志。“宛露!”他再叫,“你好狠!你真以為可以和我永別了嗎?”他低低地對著聽筒說,“我還沒有死!”

“孟樵,”她壓低聲音,戰栗著說,“你——你怎麽說這種話?我現在在上班,你別打擾我吧,好不好?你理智一點行不行?”

“理智!”他的聲音雖然低沉,卻帶著股壓抑不住的、強烈的痛楚,“如果我理智,我在國外就不回來,如果我理智,我早已經忘記了你,如果我理智,我現在就不打電話!如果我理智,我就不會白天發瘋一樣在街上亂轉,夜裏又發瘋一樣坐在那兒等天亮……不,宛露,我沒有理智,我現在要見你!”

“哦,不行,孟樵……”她用手支住額,心慌意亂,而且整個人都像被火燃燒起來一般,她喘息著,覺得自己簡直透不過氣來了。她慌亂地對那聽筒哀求般地說:“請你不要再逼我吧,請你讓我過一份安靜的生活吧……”

“你這樣說嗎?”他打斷了她,聲音裏帶著種近乎絕望的悲切,“如果我不打擾你,你就真能過一份平安的生活嗎?你真能把我從你心裏連根拔除嗎?那麽——”他吸了口氣,“我抱歉我打擾了你!再見!宛露!”

“喂喂!”她急切地低喊,覺得自己所有的意志都崩潰了,“你在什麽地方?”

“見我嗎?”他渴切地、壓抑地低問。

“見你!”她沖口而出,毫無思索的余地。

聽筒那邊忽然失去了聲音,她大急,在這一瞬間,想見他的欲望超過了一切,她急急地問:

“喂喂,孟樵,你在嗎?”

“是的。”他悶聲說,然後,她聽到他在笑,短促的、帶著鼻音的笑聲,自嘲的、帶著淚音的笑聲。他吸了吸鼻子,聲音阻塞地說:“我有點傻氣,我以為我聽錯了。宛露——”他重重地喘了口氣,“你請假,我十分鐘以後在雜志社門口等你!我馬上過來!”

掛斷了電話,她呆坐著,有一兩分鐘都無法移動。自己是怎麽了?發昏了嗎?為什麽答應見他?可是,霎時間,這些自責的情緒就都飛走了,消失了,要見到他的那種狂喜沖進了她的胸懷,把所有的理智都趕到了九霄雲外。她像個充滿了氫氣的氣球,正輕飄飄地飄到雲端去。她不再掙紮,不再猶豫,不再考慮,不再矛盾……所有的意識,都化為一股強烈的渴求:她要見他!

十分鐘後,他們在雜志社門口見面了。

他扶著摩托車,站在那兒,頭發蓬亂,面頰瘦削,形容憔悴而枯槁。可是,那炯炯發光的眼睛,卻熾烈如火炬,帶著股燒灼般的熱力,定定地望著她。她呆站在那兒,在這對眼光下,似乎已被燒成灰燼。多久沒見面了?一星期?兩星期?為什麽她竟有恍如隔世般的感覺?她喉頭哽著,想說話,卻吐不出一點聲音。他伸手輕輕地碰了碰她的頭發,那麽輕,好像她是玻璃做的,稍一用力,她就會碎掉。他揚了揚眉毛,努力想說話,最後,卻只吐出簡單的幾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