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一人

想到此羅疏忍不住皺起眉，覺得自己挺對不起齊夢麟。

是了，誰讓他是山西總督的小公子呢？他隨便做什麽都不會有人過問，也不會有人發難，再大膽的刁民也不敢公然去報復他，而他創下的一切功績最終都會歸在縣令名下，因為他不過是狗拿耗子。

“不過……算了……以後有機會再補償他吧……”她在心底喃喃自語道，很快就揮去了腦中那一點不快。

這個人雖然驕橫跋扈，卻也古道熱腸，她認準了他的單純，於是不費吹灰之力地攛掇他去抓賊，只為了能夠幫助韓大人。想到此她不禁低下頭，兩眼盯著手中沉甸甸的供狀，希望從這字裏行間找到正當理由，能夠為自己的卑鄙開脫。

與此同時，齊夢麟領著麾下騎兵在臨汾城裏到處拿賊，覺得自己鮮衣怒馬叱咤風雲，真是威風極了。

羅疏目送齊夢麟樂顛顛地離開刑房，忍不住內疚地嘆了口氣——她終究還是利用了他。

“有意思，有意思，這可比揚州那些酸不拉幾的酒會、詩社刺激多了！”他遠遠跟在騎兵的馬後，看著一幹精兵在自己的指揮下追得獵物滿街亂跑，不禁大呼過癮。

羅疏立刻抽了張紙，飛快地寫好了幾名逃犯的名字、樣貌特征和居住的街巷，吹幹墨跡交給了齊夢麟。齊夢麟找到事做，頓時也來了精神，於是迫不及待地與她告辭，集合手下鷹犬打獵去也：“我走咯，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公子，您慢一點！萬一摔下馬可怎麽得了！”這時連書一路騎著馬趕到齊夢麟身邊，看著自家公子吊兒郎當地跨在馬上，不禁嚇得大呼小叫。

“哎唷，什麽大人不大人的，你還和我見外？罵都被你罵過了！”齊夢麟嬉皮笑臉道，沖著羅疏搓了搓手指，擺出討東西的架勢，“你要抓哪些人？有名單麽？只管交給我。”

“瞎嚷嚷什麽？你還在尿褲子的時候我就會騎馬了，別說現在清醒著，就是睡著了我也摔不下來，”齊夢麟相當看不慣他這咋咋呼呼的書童，滿臉嫌棄地攆他走，“倒是你，好好地跑過來幹什麽？少妨礙我執行公務啊！”

他的話果然令羅疏兩眼發亮，只見她抿了抿雙唇，再開口說話時雖然努力壓抑著激動，嗓音裏卻還是帶上了三分仰慕：“還是齊大人您神通廣大。”

“公子，是您叫我一打聽到消息就來向您報告的呀，難道您忘了？”連書委屈地撅起嘴，作勢抖了抖手裏的韁繩，“您要是不想知道那個棗花姑娘在哪裏放羊，那我可就回去啦！”

“這有什麽？這些兵力是山西都司撥給我的，隨我怎麽調用！”齊夢麟得意忘形，忍不住對著羅疏大肆炫耀，“就算我狗拿耗子，也沒人管得著！”

“等等！你給我回來！”齊夢麟一聽這話立刻喜出望外地叫住連書，當下樂得也顧不上抓賊了，追著書童問道，“這事過了這麽多天，我都快忘了！你怎麽現在才打聽到？”

羅疏搖搖頭，故意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抓這些人是縣衙的職責，從來沒有驚動平陽衛的道理。齊大人領得又是精銳騎兵，用駐軍拿賊，只怕名不正言不順。”

這時連書忙不叠又喊起冤來：“公子！您也不想想，這地界我人生地不熟的，做事又得掩人耳目，才花這幾天就打聽到陳縣丞家的山頭，已經很不容易啦！”

“哼，什麽血的教訓，抓這幫蟊賊對我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齊夢麟說到此處眼睛突然一亮，笑嘻嘻地毛遂自薦道，“不如我去替你抓賊？”

“少廢話！既然打聽到了，你還不快點帶我去！”齊夢麟一想到傳說中的臨汾第一美人，就心急如焚地催促起書童來。

“您雖然平息了騷亂，可是落網的亂匪卻不多，真正的刁民還隱藏在民間。”羅疏拍了拍手中厚厚的一疊供詞，對齊夢麟道，“這些人的名字此刻就在我手中，可是您也知道這些人有多難抓，這次縣衙遭受攻擊，就是血的教訓。”

連書卻是不緊不慢地問道：“公子，您不抓賊了？”

“嗯？此話怎講？”齊夢麟一聽這話就興奮起來，立刻催促羅疏往下說。

“不抓了，明天再說。”齊夢麟說著便呼哨了一聲，命令一班手下迅速集合，讓他們先把抓到的人犯送往縣衙，再自行返回平陽衛。

羅疏深深看了齊夢麟一眼，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齊大人，您覺得自己沒有用武之地，其實是被臨汾平靜的表象欺騙了。”

草草交待完畢後，齊夢麟便和連書一同上了路，騎著馬趕往臨汾縣的東城門。

“對啊，”齊夢麟點點頭，大言不慚道，“我以為當了武官就能大展拳腳，誰知除了平定亂匪那一會兒功夫，其他時間都這麽無聊。你瞧，這下我心志再高遠，也沒法施展抱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