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榜下婿

“這事兒我倒是聽說過,卻沒想到劉巡撫相中的乘龍快婿,竟會是韓大人。韓大人您可真會保密啊!”說話間齊夢麟自然瞄了韓慕之一眼,卻見他臉上殊無喜色,不由一愣,下一刻才回憶起當日聽說的另一番細節。

陳梅卿口中的劉巡撫,正是本省巡撫兼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加兵部侍郎銜,官居正二品的劉儀清。在山西地界,他的地位與齊總督分庭抗禮,交情也不錯,所以齊夢麟多少聽說過他“不計富貴、榜下擇婿”的佳話。

當年那一榜進士,出了個資質極佳的年少俊傑,很得朝中大員垂青,最後被劉巡撫選作榜下婿。為此那個進士只得退了原定的婚事,還被老家的鄉親罵作陳世美。

哪知陳梅卿聞言卻“噗嗤”笑了一聲,下一刻竟斜睨著韓慕之笑道:“齊大人您有所不知,慕之是本省劉巡撫的‘榜下婿’,我哪敢給他惹麻煩?”

難怪韓慕之會在山西做知縣了,只怕就是未來老泰山有意栽培,只要稍稍幹出點成績,待到任滿之日,一經上司保舉,這官可就升定了。一想到此,齊夢麟臉上也沒了笑意,訕訕地轉著手裏酒杯說不出話來。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陳大人你受苦了……”齊夢麟趕緊拍著他的肩頭,深情地安慰,繼而話鋒一轉,狡猾地將禍水往旁人身上引,“陳縣丞你和韓大人交情這麽好,怎麽沒想到給他牽牽線?”

這時韓慕之卻神色自若地走到齊夢麟身邊,低頭緩緩斟了一杯酒,又拿起酒杯望著他開口道:“齊大人,下官敬你一杯,感謝你今日派兵替縣衙剿匪。不過剿匪本該是下官分內之事,今後委實不敢有勞齊大人。”

“唉……”陳梅卿一聽這話,頓時無比失望地垮下雙肩,扼腕嘆息道,“齊大人不愧是閱人無數,一針見血,下官就知道棗花是沒法迷住您的……”

“哎,好說,”齊夢麟爽快地幹盡杯中酒,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我這也是閑著無聊,找點事來解解悶,抓壞人總比騷擾良民好,韓大人您看呢?”

齊夢麟無法承受陳梅卿光芒萬丈的刺眼目光,趕緊閉上眼偏過頭,視死如歸道:“嫂子和令尊根本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本官口味比較清淡,實在無福消受美人恩啊……”

韓慕之聞言沉默了片刻,才又笑道:“既然如此,下官便多謝齊大人這份仗義,今後如有需要下官配合之處,盡管開口就是。”

“漂亮還不好?!齊大人您就收了吧!彩禮可以從下官俸錢裏扣!”

“這就對了,您未來嶽丈和我爹都是老交情了,您還跟我客氣啥?”齊夢麟吊兒郎當地替自己斟酒,又伸出手去“叮”地一聲與韓慕之碰了杯,徑自仰著脖子一飲而盡。

齊夢麟頓時毛骨悚然,想甩開陳梅卿的手,卻死活也掙不脫:“漂亮是漂亮,不過……”

韓慕之亦奉陪同飲,隨後拈著指間空杯朝齊夢麟亮了一下,才放下杯子道:“天色已晚,齊大人只管在此盡興,下官就不打擾了。”

哪知下一刻,他的雙手就被陳梅卿一把抓住捧在胸前,整個人已沉浸在對方滿懷期待的目光裏:“怎麽樣,齊大人您見到了吧?感覺如何?漂亮不漂亮,滿意不滿意?”

齊夢麟一邊往嘴裏塞雞腿,一邊揮揮手,待到韓慕之與陳梅卿雙雙離開,眼底才泛著冷笑暗嘲道:“傲氣什麽,吃軟飯的家夥……”

齊夢麟見搪塞不過,於是放下扇子滿臉堆笑地搖了搖陳梅卿,捏著嗓子討好道:“哎唷,我這人就是這點毛病,有色心沒色膽的,這不聽說嫂子艷名遠播嘛,就想著一睹芳姿。陳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怪罪……”

韓慕之與陳梅卿一前一後走出膳廳,陳梅卿跟在韓慕之身後,這時才望著他的背影道了歉:“慕之,對不起,剛剛是我一時失言。”

陳梅卿對齊夢麟牽強的解釋置若罔聞,三步並作兩步地沖到他面前,徑自撩起齊夢麟的衣擺摸了摸他的褲腿,意味深長地盯著他道:“下官卻不知齊大人白天上哪兒高就,蹭了這一腿的羊毛回來……”

“你剛剛……真的是一時失言嗎?”韓慕之回過頭,面帶慍色地瞥了他一眼,才轉身繼續往前走,“你明明知道我的忌諱……算了,這事以後不用再提。”

齊夢麟心虛,慌忙從腰間抽出一把川扇抖開,掩住臉幹笑道:“嘿嘿,傍晚時我騎馬不小心,被樹枝刮了。”

陳梅卿不由停下腳步,徑自看著他越走越遠,俊秀的臉上忍不住泛起一絲苦笑——人人都道他多嘴多舌,誰又能體恤他投鼠忌器的辛苦?有些重話他對那個人說了,只怕這人就要對自己興師問罪,與其如此,還是落個多嘴多舌的罵名比較好。

今日平陽衛的騎兵狗拿耗子地押了幾名惡徒上衙門,著實驚動了韓慕之和陳梅卿,他們琢磨不出齊夢麟葫蘆裏賣得是什麽藥,這時見他登門造訪,便立刻默契地一同趕去接待。他二人踏入膳廳時,齊夢麟正歪靠在桌邊呷酒,陳梅卿一眼看見他臉上的鞭痕,立即瞪著眼問道:“齊大人,您這臉上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