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 聽證會(五)(第4/5頁)

呂惠卿對此是如臨大敵,到底韓琦當年權傾一時,絕非善類。

王安石卻有不同的看法,道:“這不大可能,我聽聞韓相公近年來,身體確實不好,他哪還有心力處理政務?”

呂惠卿道:“如那司馬懿也是久病不出啊。在學生看來,韓相公重返朝堂,不禁對恩師不利,於司馬相公,亦是非常不利,學生認為,應先將韓相公拒之朝外,到底司馬相公也支持回河東流。”

言下之意,二者若要選其一,應優先考慮與司馬光聯手。

王安石沉吟半響,兀自搖頭道:“依我對韓相公的了解,他是不大可能想要重返朝堂,這幾年,他幾乎年年都上奏請求致仕,實在是官家不批。

至於他此番為何回來,我想應該還是因為,韓相公對東流計劃一直都是耿耿於懷,之前你也知道,他是幾番上疏,意圖勸阻官家,不要啟用程昉。”

雖然他和韓琦是恩怨頗深,但他對韓琦卻始終非常尊重,韓琦再怎麽,也敢有所作為,敢於變革。

司馬光反倒是更像歐陽修,嘴炮是相當厲害,更要命的是,他們這嘴炮還打得很準。

……

“真不愧是片紙落下四宰相的韓贛叟,方才那番言論,可也是精彩至極,老當益壯,亦不過如此。”文彥博笑吟吟道。

韓琦笑道:“寬夫就莫要試探韓某,韓某是絕無重返朝堂之意。”

說到此處,他不免一聲哀嘆,“唉……恰恰相反,我自知已時日無多,此番回來,便是想要懇請致仕。只不過……這河北水患,乃我心中夢魘,倘若不處理好,將會為害無窮,我大宋永無寧日,我也將死不瞑目,故此韓某仍想再努力一回。”

文彥博道:“可你也說了,不敢保證改道北流將無水患。”

韓琦搖頭笑道:“韓某此番回來,是來參加聽證會,而不是來與寬夫爭辯的,況且,我們都已經爭了幾十年,也乏了。”

文彥博呵呵道:“你這是逼著我們都上去坐一坐啊!”

韓琦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

這話說回來,張斐要求休息,對於他們這些老人而言,還是非常友好的,下午會議繼續時,人人都是精神抖擻,不過神情到時發生少許改變,不再像上午那樣,個個都緊張,憂心忡忡,而是營造出一種劍拔弩張的氛圍。

因為韓琦在上午挖的坑實在是太大,相比起來,程昉、程頤反倒是算不得什麽。

各方都不得不就此展開爭論。

如張斐所料,王安石在中午時,就派人去主動申請要出席。

再會議開始,王鞏便將王安石請上來。

等到王安石坐下之後,張斐問道:“聽聞王學士對上午的供詞,有所補充,故而申請再度出席作證?”

他得表明態度,這可不是我引發的,而是你們自個要說的。

王安石點點頭,道:“上午韓相公的那番言論,是精彩絕倫,使得吾輩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治水之道,在於全國上下能夠同心協力,而不應該因為政見不合,便相互掣肘,此亦非為臣之道。”

司馬光當即鄙視王安石一眼,心道,誰掣肘了,那程昉在河北權勢滔天,還要怎樣?是你們自己執行不當,焉能怪得了別人。

張斐道:“不知王學士有何要補充的?”

王安石道:“是關於東流和北流的問題,北流形成,在於故道決口,而最初仁宗皇帝采納崔嶧、張惟吉的建議,任由其行,未有堵決,故才形成北流。

可在皇祐三年,北流在館陶縣發生決口,而且明顯可以看到河勢壅塞不暢,隨時會發生新的決溢,這才引發了是維持北流還是恢復東流的爭論。

由此可見,之所以對此有爭議,源於北流決口,其水勢是極其不穩定,而非因東流決口。

之後大名留守賈昌朝認為北流沖出來的新河道,淹沒了大片土地,財稅收不上來,無力對抗北敵,而東漢遺留下來的‘京東故道’堤防比較完備,略加修葺便可作為天險,‘內固京都,外限夷狄’。”

“原來如此。”張斐點點頭,道:“也就是說,回河故道,亦有防禦外敵之因?”

王安石點頭道:“當然,如滄州扼北敵海道,若河不東流,滄州在河之南,直抵京師,無有限隔。

至於歐陽相公提到河北民生凋敝,不應整修故道。可要知道,北流延綿千裏,使百萬生齒居無廬,耕無田,流散而不復,財政損失,不可估量。這難道不是民生嗎?”

不少人是紛紛點頭,表示贊成。

哪怕司馬光、文彥博都稍稍點頭。

張斐看在眼裏,心道,原來這東流派,是從防禦契丹出發。帶著一絲勉強地微笑,問道:“這就是王學士所要補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