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章 夾縫之中

此時正值放衙之時,文武百官,是陸陸續續往皇城外行去,較之平常的哈欠連天,今日官員們在這放衙之際,仍舊神情亢奮,行走間,仍不忘聚首私語。

“這回可真是有好戲看了。”

“不至於吧,估摸著也就是那內臣又施暴於水兵,致使水兵不堪受罰,這才逃離,程頤也只是出於同情,才讓水兵入城。話說回來,自程昉擔任河防大臣,也不是一回發生,以前也有禦史彈劾程昉,不也被官家和王學士給壓了下去嗎。”

“可此一時,彼一時,以前公檢法尚未掌控司法大權,此類事都是交由庭辯,自可以聽命於上。但公檢法不是常以秉公執法自居麽,若對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定會引來大臣們的攻擊。”

“聽你這麽一說,此次密狀,可能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定是如此。”

“這都是他們自找的,其實咱們官員,幾個願意幹這違法之事,不也都是顧慮到大局,以及完成君主交代的任務,如此忠良之臣,卻在公檢法下,成為大奸之人,這回倒要看看,他們還能否秉公執法。”

“我看很難啊!程昉一直得到官家和王介甫支持,而程頤則是司馬君實、呂晦叔極力舉薦的,根據目前所知的消息,二人總有一人要受罰,可不管罰誰,王安石和司馬君實都無法接受。”

“所以才說,這回是有好戲看了。”

……

看著這些交頭接耳官員們,走在後面的文彥博不禁是愁上心頭,感嘆道:“樹欲靜而風不止,此番治水,涉及到官家和滿朝文武,若不能平息,只怕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啊!”

一旁的富弼道:“這是遲早的事,而且這只是開始,後面還會有更多此類的事發生。”

文彥博問道:“公檢法可否應對?”

富弼搖頭道:“這我也說不準,但是之前面對此類事,朝廷也往往是束手無策,要麽官家偏袒一方,要麽就是各打五十大板,息事寧人,糊弄過去,且不說公正與否,關鍵無法解決問題,甚至有可能令問題變得更加嚴峻。

而我們支持公檢法,不也是希望公檢法能夠處理好此類事件嗎?”

文彥博嘆道:“但這談何容易啊!”

富弼愁眉緊鎖,撫須不語。

此事看似不大,因為大家都知道,程頤是不可能犯上作亂的,但涉及的太多勢力,公檢法能否處理好,他也不敢往斷言。

……

張家。

“此等重要的事,你為何不先與我說?”

司馬光沖著張斐質問道。

“是我不讓他說得。”只見許遵入得堂內。

司馬光瞧了眼許遵,“仲途,你犯不著為這小子辯護,他都已經是慣犯,什麽事都藏著掖著,但這可不是小事,他若還一意孤行,只怕會闖下大禍,到時你我都救不了他。”

許遵道:“他不清楚,難道我也不清楚嗎。此密狀是直接告到檢察院,而非是專門送到他手上。”

司馬光問道:“那你們為何要瞞著?”

許遵道:“正是因為我知道此事涉及到很多方面,故此怕暴露出來,引發混亂,於是我才決定,先派人前去調查,在得知實情之後,再與司馬學士商量。”

“這不用調查,我都知道是怎麽回事。”

司馬光一揮手,坐了下去。

“是嗎?”張斐好奇道:“不知是怎麽回事?”

司馬光道:“定是那程昉又在大興勞役,施暴役夫,以至那些水兵無法忍受,故而逃往城裏,程頤向來是仁義為懷,見他們可憐,故而收留了他們,定是如此。”

張斐道:“如此說來,那程昉經常大興勞役,暴虐役夫?”

“這都怪那王介甫。”司馬光嘴裏蹦出一句話來。

張斐聽得耳朵都起繭了,問道:“這跟王學士有何關系?”

司馬光嘆道:“官家即位之初,遇河北水患,引發朝廷治水之爭,一派認為應放任黃河之水北流,但另一派則是認為該開浚引水東流,在這一點,我與王介甫的看法倒是一樣,都認為該引水東流。

但後來官家命我前往河北視察,我認為東流工事,頗費人工,當時河北災民生計尚難,如果不大動夫役,諒難竣工,但如果興師動眾,又恐怕人心不安。故我建議當以民生為先,東流工事,當徐徐漸漸,不能操之過急。

但是王介甫卻希望能夠畢其功於一役,於是啟用程昉前去治水,程昉興百萬之眾,雖初見成效,但也使得河北百姓哀嚎遍野,民不聊生。

當時就有不少禦史彈劾程昉,可在王介甫的庇佑下,最終也是不了了之。

可是這更加使得程昉飛揚跋扈,變本加厲,原本依國家律例,這黃河水兵守衛天險,不能擅離職守,可也被他拉去修理河道,可見其耗費民力之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