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宋刑統
正午時分。
國子監。
兩個五十來歲的助教在外吃過飯,剛剛回到國子監,發現國子監已經是裏三層、外三層,刀槍雪亮,水泄不通。
院中有著七八仆從正在匆忙打掃著。
其中一人立刻道:“今日又是那張三的課?”
“呀!還真是。看來官家他們又會來這裏聽課。”
“官家天天與一幹大臣,來這裏聽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娃講課,難道我朝政務都已經清閑到這種地步了嗎?”
“若非如此,張三那小子又豈敢那般囂張,他來國子監也有些時日了,可曾拜訪過我等,每回都是上課前一刻趕到這裏,下課便離開。”
“這種人也配為人師。”
交談間,二人經過中間那間最大的教室,見裏面坐著兩個老者,皆是面色一驚,又是面面相覷,趕緊停止交談,匆匆而過。
這兩個老者正是富弼和文彥博。
要知道此時離上課還有些時間,兩個國家宰相,竟然這麽早就趕了夠來占位子,蘇軾上青樓可都沒有這麽勤快。
這……
“富公似乎已經痊愈,這真是可喜可賀之事。”
文彥博撫須呵呵笑道,眼中閃爍著戲謔。
富弼不禁老臉一紅,點點頭道:“我承認,之前我之所以閉門不出,的確是因為我不贊成王介甫的新法。”
文彥博問道:“既然如此,為何富公不站出來勸阻官家?”
富弼無奈地長嘆一聲:“在慶歷新政時,我也很討厭夏竦等人,也常與之爭吵,而如今王介甫要變法,我若站出來反對,豈不是做著我曾今討厭之人所為之事嗎,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此非君子所為。”
說到這裏,他瞧了眼文彥博,“亦非官家所願。”
文彥博稍稍點頭,又道:“不過富公似乎對這法制之法是情有獨鐘,上課比學生還積極一些。”
他本來要晚點來的,結果在外吃飯時,看到富弼往這邊趕,於是也跟了過來。
富弼點頭笑道:“這我倒不否認,張三的法制之法,著實令人著迷。我最近翻閱古今書籍,除楊朱那只言片語,與之像似,再無思想與之類似,這不禁令人深思,為何會如此。”
文彥博道:“法制之法是一種為民思想,而儒家學說,不也是倡導仁政愛民嗎?”
富弼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保護的到底還是舟,而非是水,故而遇到昏君、暴君,儒家思想往往是無能為力。”
文彥博問道:“法制之法能夠做到嗎?”
富弼搖搖頭道:“我暫時也未有頭緒,且看他這堂課怎麽說,上一堂課,雖然張三有解釋法制之法和儒家之法、法制之法的關系,但他並未闡述清楚什麽正當權益?又該怎麽去捍衛?不交稅算不算捍衛個人正當權益?國家多征稅又算不算是侵犯個人權益?如果算,那又應該怎麽辦?”
文彥博緊鎖眉頭道:“這我也有想過,但這能解釋清楚嗎?”
富弼道:“看他今天怎麽說。”
正說著,忽聞外面變得嘈雜起來,文彥博道:“看來是官家來了。”
二人出門一看,果不其然,只見趙頊與王安石、司馬光、呂公著等人一邊聊著,一邊往他們這邊行來。
雖然上課堂解釋清楚三法的邏輯關系,但最重要的“正當權益”,張斐並沒有給予明確解釋。
偷盜搶殺是犯罪,這的確是一種共識,不是某個聖人想出來的,是自然而然形成的,用這個來解釋,的確很好理解。
但國家的問題,往往都不是因為這些共識而產生,這些多半都只是個例,哪個朝代走向滅亡,也不是因為這些問題。
而且張斐在解釋法家之法和儒家之法,他是拿百姓利益來說事,可談到法制之法時,他又避開這些問題。
隨著大家的討論,思考,大家都發現法制之法的本質都沒有解釋清楚。
大家都非常期待這一節課,都是早早就趕來,然後……然後就是跟前面一樣,呆呆地等待張斐。
張斐當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最後一個到,他只是確保一點,自己不遲到,你們自己要早到,那怪得了誰。
但見到趙頊,他還是很誠惶誠恐道:“臣有罪,讓陛下久等了,還請陛下恕罪。”
人人都向他投以鄙視的目光。
那你不早點來?
你的事務比皇帝還要繁忙嗎?
趙頊擺擺手道:“罷了,朕都已經習慣了。”
張斐訕訕笑道:“多謝陛下寬恕。”
趙頊又一揮手道:“快去講課吧。”
忽聞一陣嘩然之聲。
“哪來的女人?”
大家擡頭看去。
只見許芷倩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前。
許遵是不禁惱怒地瞪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