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問供

其實古代審案,幾乎每個官員都用恐嚇,威脅、刑具等類似手段來使得犯人招供,這是法律所允許的。

因為古代沒有先進的科技,來輔助官員破案,同時又是要追求結果正義,那麽最簡單的方法,當然就是依靠用刑罰迫使犯人招供。

相比起刑具,什麽威脅、恐嚇還算是比較仁慈的。

司馬光一上來,先不談案子,而是揪著張斐的身份、劣跡來發難,目前就是要豎立自己的權威,其實這是一種很仁慈手段,絕不是欺負人。

官員都這麽做,甚至多半比這還狠。

張斐也非常清楚這一點,但這是對他而言,非常不利,如果不讓他自由發揮,而是由官員牽著鼻子走,他不可能打贏這場官司的。

他情緒突然激動,不是發泄,而是早有預謀。

他事先就有意保護韋阿大,關於韋阿大的供詞,他是一點也沒有透露,因為韋阿大作為受害者,為兇手作證,這肯定會引起懷疑。

司馬光一定會就這一點提出質疑。

張斐就在這等著他的。

而且他巧妙地將皇帝給拉進來,這一招著實令司馬光不知如何招架。

他不可能為了壓制一個珥筆之民,使得大臣對駁回皇帝決策的這個權力產生動搖,甚至他都不敢為此冒險,多說一句話。

君權和臣權,是一個很微妙的東西,對方又是一個愣小子,就這事跟他爭下去,天知道他會說出什麽話來。

司馬光心裏是非常很生氣,被一個小子這麽懟,還是在這麽多同僚的面前,但是他也得表現非常大度,你說得對,我認錯。

這就是做給皇帝看的,皇帝也應該如此,虛心納諫,知錯能改。

王安石為什麽笑,就是因為他太了解司馬光,讓司馬光低頭認慫,這是很難的事情。

當然,讓他王安石認慫,更難。

不過話說回來,這司馬光認慫,也不表示他完全放棄,只不過場面是更加平等,大家都講道理,不講官威。

這就是張斐希望達到的目的。

張斐來到韋阿大身旁,溫聲細語道:“韋阿大,你別害怕,在坐的各位都是正人君子,他們是講道理之人。”

“俺……俺不怕,不……不怕!”韋阿大哆嗦著嘴皮子道。

他還真沒有剛才那麽害怕,因為他看到張斐好像挺厲害的。

張斐問道:“韋阿大,你可還記得,在案發當晚,你身在何處?”

韋阿大點點頭道:“俺……俺記得,俺當時在俺家田邊的草棚裏面守夜。”

張斐又問道:“那你可否記得,當時你正在幹什麽?”

韋阿大道:“俺當時正在睡覺。”

張斐問道:“那你是剛剛入眠,還是在熟睡之際。”

韋阿大撓撓頭,回憶道:“應該是熟睡之際,俺……俺當時睡得很香。”

開始入正題了,司馬光、王安石等一幹老爺們,反而聽得是昏昏欲睡。

就這?

這哪是在審案,簡直就是鄉鄰們平時的問候語。

但是他們也不敢大意,這小子處處挖坑,可得小心謹慎。

張斐又問道:“那你當時可有察覺到有人潛入到你的草棚?”

韋阿大直搖頭。

張斐繼續問道:“那你是何時才知道有人進入你的草棚,並且拿著刀企圖傷害你。”

問著問著,韋阿大也沉浸在當晚發生的一切,不經意間就放松下來,道:“俺突然覺得背和手臂有些痛,才醒了過來,俺當時還以為是被蛇給咬了,睜開眼之後,才發現原來是有人要殺俺。”

張斐點點頭,問道:“也就是說在此之前,你並無任何反抗和防備。”

韋阿大點點頭,委屈巴巴地說道:“俺哪知道會有人來殺俺。”

張斐道:“你方才說有一些痛,可是據我所知,斷指之痛,那可是一種劇痛,可以令人痛暈過去。”

韋阿大道:“那是俺醒來之後,才被砍斷手指的。”

張斐道:“你能否說說你是如何被兇手砍斷手指的。”

韋阿大道:“俺見她拿刀砍來,俺就揮手去擋,就是這樣被砍斷手指的。”

張斐道:“之後呢?”

韋阿大道:“之後她就跑啦,俺都來不及看清她是誰。”

張斐道:“這就是整個過程?”

韋阿大點點頭。

包括司馬光在內的所有官員,原本都以為他們兩是要串供,推翻之前的口供,否則的話,不可能為阿雲翻案,可一聽他們的問答,韋阿大說得跟以前一樣,這足以證明阿雲謀殺之罪。

司馬光很尷尬,這一番問答,可真是將他的臉給打腫了。

韋阿大回答的很誠實。

這令他方才的問題,就有一種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司馬光尋思著,他們這麽搞,是不是成心讓我難堪?這小子太可惡了,開口問道:“你問完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