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6/8頁)

本來是微雨,此時越下越大,池塘裏面都泛起一個個漣漪。眾人都無話,連同清都長公主都不語,只聽裴霖又道:“淮兒,上次你回來跟我一番爭執,挨了我一耳光。我叫你勿須多心,是因為你本來就不需要多這個心。你姑姑沒子嗣,一是皇上憐惜,不願她為此送命,二是皇上也少不得外戚相助,更何況……”朝清都長公主看了一眼,道,“妹妹自小就跟著公主,公主又最疼她。”

清都長公主笑道:“你啊,這個脾氣真是要命,話說三分都不到。你就直說吧,皇上若是想要立別人為後,我也是不許的,是不是?只有我自己看上的人才成。霂兒從無權念之想,她不管是當皇後,還是皇太後,都是最好的人選。”

裴霖笑道:“這也沒什麽不好的,只是妹妹任性,不顧大局,倒累了公主的苦心。這次我好好勸了勸她,想必以後她也不會那麽不聽話了。”

清都長公主嘆了口氣,道:“由得她去吧,自有我照應呢。”

裴霖沉默片刻,又道:“所以,淮兒,你不必擔心那麽多。”

裴明淮笑道:“爹爹是說,皇上鑒空衡平,我們裴氏就是砝碼之一,也是不能沒有的砝碼,大魏歷朝都是如此,外戚與後宮一體,與宗室相抗。可是,若出了亂子呢?或是……”

“你給我住口。”裴霖道,“你明知道不能說的話,還要說?我剛才一番話都白說了?”

清都長公主道:“好啦,也沒什麽不能說的。有我在一日,或是有皇上在一日,那都沒甚麽。可是,若是皇上一旦有個什麽事,太子繼位,那便不知道會怎麽樣了,是不是?”

裴明淮一笑,道:“母親既然說到這份上了,那還能怎麽樣?人為刀俎,只不過,我也不會是魚肉。”

“你多慮了。”清都長公主淡淡地道,“自先帝令太子監國,以至於東宮勢力發展到連先帝都畏懼的地步之後,‘東宮’二字自此也沒人敢再提。皇上當時身為皇孫,可謂是既受其利,又受其害,所以也決不會再立太子監國,過份扶植東宮勢力,雖說太子出生不久便立儲,但哪怕是這麽多年,東宮勢力也是有限的,宗室眷屬是有能力相抗的。”

裴霖微微一笑,道:“公主昔年扶助皇上登基,比起太宗時華陰公主又強了不知道多少,宗室敬畏也是應該的。”

清都長公主道:“你說淮兒恭維我,你這才叫恭維吧?”見裴明淮在那裏出神,便道,“淮兒,你有話不妨直說。”

裴明淮道:“母親,皇上殺慕容將軍,那可是在跟你過不去。”

清都長公主本來在笑,聽他這句,笑容微微凝滯了一下。拿了酒壺,將裴霖跟自己的酒杯都滿上了,又笑道:“已經飲了兩杯,再飲一杯,也就差不多了。”

此時雨已經漸漸停了,只是打落一地榴花,本來火一樣的紅,也有些殘了。裴明淮也起身笑道:“我敬母親和爹爹一杯。”

清都長公主臉色微紅,笑道:“難得一家子一處,多喝幾杯也無妨。”

裴明淮道:“我記掛著靈巖石窟的事,母親還是別哄著我喝太多的好。”

裴霖看了他一眼,道:“淮兒,你且去打聽下,這數日間,有誰突然不見了。”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裴明淮一怔,道:“爹爹,你這是什麽意思?”

清都長公主笑道:“你啊,還有得學呢。你有事,便自去吧。”

裴明淮起身,猶豫片刻,卻望向她道:“母親,兒子求你,替李音想想法子。”

“皇上也還沒拿定主意,且看著吧。”清都長公主道,“只是我告訴你,淮兒,絕不要去求皇上。你爹爹說得對,若你不求,李音的事或者還有余地。你若一求,她只有死路一條,你心裏應該清楚。”

裴明淮默然,半日方道;“是,我知道了。”

永安殿階前的青苔,都被雨澆得濡濕。雖說已是四五月間,天氣已暖,蘇連站起身的時候仍覺得一身都被雨水打得涼透了,膝蓋都跪僵了。進得殿去,文帝擡頭看了他一眼,道:“你怎麽一身都濕淋淋的?”

蘇連苦笑道:“進宮的時候晚了,不敢打擾陛下,那不就只有跪著等了。”

“晚了便今兒早上再來便是,什麽時候的規矩,要跪一晚等了?”文帝淡淡一笑,道,“說吧,出什麽事了?”

蘇連低聲道:“陛下明知故問,阿蘇是來請罪的。怕陛下責罰,只有先跪一晚,讓陛下消消氣啦。”

文帝道:“請什麽罪?”

“曇曜大師昨晚暴斃,陛下又不是不知道。”蘇連垂頭道,“我要說跟我無關呢,就算陛下信,怕是別人也不信,只有在這裏等著請罪了。”

文帝默然片刻,道:“你也太不小心了,在你手下出這樣的事。”揮了揮手道,“起來吧,這不是你跪一晚上能了結的事。你哪,自己知道沒法善了,卻來求朕替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