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5/8頁)

“回公子,我到的時候,蘇大人,吳大人,還有薛公子都在。啊,還有西河公主,她大約是去找薛公子的。”王遇道,“至於是怎麽個死的……我可真不知道。吳大人叫我來回公主,我就急急忙忙趕來了。”

裴明淮又道:“那監福曹失火了,又是怎麽回事?你總該知道究竟是有人縱火,還是不慎起火的吧?”

“公子,燒成那樣了,一時間實在查不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王遇嘆道,“只是若是不慎起火,也太巧了些,燒得也太幹凈了些。幾乎是跟曇曜大師暴死同時出的事,唉,這不是指著武州山石窟寺的事麽?”

裴明淮問道:“你就不知道究竟被鑿掉的那一部分畫像,畫的是哪一些人麽?或者,還有沒有別人知道?”

“唉,真是師玄大師和曇曜大師主持的,我這不過是掛個名兒。”王遇苦笑道,“不過,若是想查,雖然已經隔了些年,總能查的。畫工,匠人……那還不有的是啊?這可是皇家造像,經手的人多得很。”

清都長公主道:“那還有什麽說的?趕緊查去!”

“回公主,還沒被燒之前,我就叫找人去了。”王遇道,“但時間畢竟久了,都十多二十年了,也不是一時間能找到的。”

清都長公主皺眉不語,裴明淮道:“既然如此,哪怕是掘地三尺,也得弄明白究竟被鑿掉的畫像是畫的誰。”

王遇答了聲是,退了下去。清都長公主道:“我實在不明白,這般做有什麽意思?那畫像左不過是皇親國戚,不就那些個人,難道還能多跑出兩個人來不成!”

裴霖盯著落到桌上的石榴花,也不開口。清都長公主回頭對他道:“你向來穩重得很,人說十拿九穩,你就連十分了的事,也未必願意開口。咱們一家子閑聊,你倒是也說說話。”

“如今京城裏面異事頻發,我也知道。”裴霖慢慢地道:“我一直在想,為什麽一定是皇上造像的那個洞窟出事?雖說此話不該說,但按常情論之,若是有不軌之徒有意要傷損洞窟裏面的壁畫,那不如直接損毀造像本身的好。那被鑿掉的畫像,到最後一定能找到原圖,畢竟耗時多年,經手的匠人和官員也不知多少,若是想要隱瞞什麽,實在沒理由去鑿掉。”

清都長公主道:“那你覺得……”

“我想著,那個洞窟裏面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是件十分意外的事。”裴霖道,“而那件事,是一定要被遮掩下來的。”

裴明淮道:“那裏能發生什麽事!”

裴霖搖了搖頭,又不說話了。裴琇笑了一笑,道:“爹總是這樣,說話只說三分,真是讓人急得很。”

“哪裏是三分,有一分就不錯了。”裴明淮道,“爹,這是你賣關子的時候麽?”

裴霖不理他,端了面前的酒杯,對清都長公主道:“公主,我敬你一杯。”

清都長公主也舉了杯,笑道:“這一杯我可是非喝不可的了。”

二人對飲了一杯,裴霖回頭對裴明淮道:“你想一想,永寧寺的法鸞大師死在七層浮圖裏面,是因為什麽?”

裴明淮一怔,一時間思緒紛亂,竟不知如何回答。裴霖又替清都長公主的酒杯滿上,朝她道:“公主請。我倒是有些話想對淮兒說,只是怕不太妥當。”

清都長公主一笑,道:“你要教訓兒子,那就盡管教訓。我巴不得你多教訓下他,孩子大了,我這當娘的也管不住了。”

二人又對飲了一杯,裴霖對裴明淮道:“你方才說,子貴母死故事既不合情,也不合理。皇上是太順著你了,你那一回為了赤霄當面頂撞他,也沒說你一句重話,倒還各種哄著你,是慣得你如今越來越不知分寸,跟你姑姑一樣,都是大家給寵出來的。那話也是說得的?今兒我說的話,你就一字字記住。”又朝裴峻、裴琇和華英都看了一眼,道,“你們也好好聽著。”

又是一陣風過來,榴花如火,落了一地。只聽裴霖緩緩地道:“其實,從前都是立太子時便賜死太子生母,從無一例太子登基後再賜死生母的,所以說,恭皇後也並不是非死不可。但她還是死了,寧可讓常氏為太後,也不能讓她當太後。這並非是哪一個人的主意,而是大家一起的主意。閭氏是茹茹貴族,投魏時間頗早,勢力不小,皇上登基次日便賜死她,追封恭皇後,後來對閭氏一族不斷封賞,但無論怎麽封賞,閭後都已經不在了,對皇室,或者說對皇上的影響終歸有限。自魏一朝以來,並不禁後宮幹政,甚至是有意容許後宮這股勢力存在。大代建國之初,立八部大人制,宗室貴族勢力極強,要與之抗衡,外戚勢力必不可少,所以朝中才有三都大官。但若外戚淩駕於皇室宗族之上,那也是不成的,所以權衡之下,死的就只能是皇太子的生母。甚或像當今天子這樣,哪怕是自己登了基,但年紀太輕,控制不了朝局,仍然保不住自己生母。至於常太後以保母微賤身份能登皇太後之位,舉家位極人臣,那也只因為她常氏並無根基,沒什麽好擔心的。自魏朝開國之君道武皇帝開始,一脈相承,太宗、太祖,到如今的皇上,都對這子母相權的道理用得十分純熟,至於是不是滅絕人倫,那就不是當皇帝的應該去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