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4/8頁)

沈信點了點頭,隔了半日,道:“你喚蘇連過來,我有話想對他說。”

裴明淮一怔,沈信道:“你放心,我不是要提他的身世。”

聽沈信如此說,裴明淮只得叫了蘇連過來。蘇連也甚是驚奇,道:“沈太傅,喚我有何事吩咐?”

“……蘇大人。”沈信的聲音,微弱地飄了過來,“今日老夫求你答應我一件事。你若是現在不明白,也無妨。我這輩子,教出來的最得意的學生便是明淮,我只盼他今後,無論何時,都記得我教給他的東西,也不要忘了今天他對我說的話。若他有一日忘了,你務必記得提醒他。”

蘇連一臉茫然,見沈信望了他,白發飄動,意極殷切,又看了看裴明淮,只得道:“是,下官記住了。”

裴明淮走出了沈信的書房,輕輕掩上了門。蘇連跟了出來,低聲問道:“公子,沈太傅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明白。反正也不算什麽事,你應了他便應吧。”裴明淮搖了搖頭,方才的那些話,真是每一句都只能藏在心裏面,決不能宣之於人。

蘇連看了一眼裴明淮,道:“你看著實在神色不好,沈太傅究竟跟你說了什麽來著?”

“我沒什麽,好得很。”裴明淮苦笑一聲,道,“只是聽老師一番說話,覺著自己如今做的這些事,好像都沒什麽意思。”

蘇連奇道:“公子何出此言?”

正在此時,吳震匆匆忙忙地走了過來,一見蘇連就幹笑幾聲,蘇連把頭一扭,轉身就走了。吳震轉向裴明淮,道:“沈太傅可有對你說什麽?”

裴明淮一呆,道:“沒說什麽。”吳震叫道:“那你跟沈太傅說了這麽久,都說了什麽啊?”

“這……”說是說得多,但好像對於現在的事,一點幫助都沒有。裴明淮只得苦笑,道,“老師他也不知道什麽。”

吳震道:“我就不該指望你!”又道,“來來來,我有事要問你。我這一回,可是找到了好東西。”

裴明淮道:“問我?”

吳震拿出一塊疊得整整齊齊的絲帕,一層層打開,道,“我方才在柯羅身上找了整整半個時辰,我都要吐了,終於讓我找到了這個物事。”

絲帕上的東西,碧綠的極薄的一小片,嵌有金絲,只有人的小指甲蓋般大,也虧了吳震能找出來。

裴明淮問道:“他身上什麽地方?”

“心。”吳震道,“就嵌在他心房上面。奇怪得很,是不是?”

裴明淮看著那頭發絲一般的一小段金絲,也不得不佩服吳震心細。“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吳震道:“我前些年倒是見過一回,這是啟節,青銅所制,是十分貴重的,尋常人家決不得有。尤其是金絲嵌字,連仿造都難得。柯羅只是個縣衙的捕快,哪來這樣的物事?明淮,他難不成有什麽來頭?”

裴明淮不答,卻問道:“你是怎麽想到要去找的?你知道能找到這個?”

“我原本也以為,那兇手跟死者有深仇大恨,非要剖腹剜心,方解其恨。”吳震道,“但我把三具屍首細細看來,才覺得有些不對。”

裴明淮對他這“細細看來”,大是佩服,自己是連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了,真不是當神捕的料。“哪裏不對?”

“我先說那個余管家。按理說,這麽一刀剖下來……”吳震拔出劍,虛揮了一下,“那兇手用的不是這樣的劍,看傷口,是把十分鋒利的匕首。兇手並未刻意地去剜死者的內臟,只是匕首太快,一塊塊地削落了些許下來而已,大半的內臟,還在原處。你要不再去看看余管家的屍體,留意看他的……”

裴明淮忙擺手道:“不必了,不必了,你繼續說。”

吳震嘆了口氣,大概是覺得裴明淮不夠“用心”,又道:“兇手其實是想找余管家身體裏面的什麽東西,但為了不讓人察覺到,所以有意做成了這剖腹剜心的形容。而沈於藍和柯羅——他們的心卻都在。依你所言,你看到沈於藍的屍身的時候,她的心並沒被剖出來,但我來的時候,她的胸腹竟然被人以掌力擊碎。我看,問題就出在她的心上。正因為如此,我才想到去細細察看柯羅的那顆心……嘿嘿,總算讓我找到東西了。這兇手,千算萬算,真是算無余子,但還是百密一疏。若沒這個疏漏,我怕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們為的是個什麽東西!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裴明淮沉默不語,吳震又道:“為何要把那余管家掛在水車上,這一點我也有些想法。明淮,你說,當時你是被一聲尖嘯引過去的?”

“不錯。”裴明淮道,“想必是有意要引我們過去看的。”

吳震點了點頭,道:“是不是死在水車上,未必要緊。要緊的是,余管家死,要讓大家都看到,所以選擇了水車那麽一個最顯眼的地方。明淮,你可知這余管家有何來歷?看他臉上那傷,想必也是有什麽緣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