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4/6頁)

裴明淮“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英揚道:“還是到正堂去吧,這裏自會有人收拾。”

裴明淮隨著他和杜如禹出了院門,似不經意地道:“我看這方老爺身子不好,這偌大一家子,是誰在管家?”

英揚楞了一下,道:“這個……這個,方家也有不少下人,也有管家……”

裴明淮笑道:“若是沒個得力的人,下人再多也不濟事。”

英揚幹笑道:“這個,這是他們的家事,我也不太清楚。”

裴明淮並沒再追問,一行人回到了正堂中。不出片刻,便有熱菜點心送了上來,聞之噴香撲鼻。裴明淮笑道:“我可真是餓了,就不客氣了。”

英揚笑道:“你還跟我客氣?”

裴明淮一笑,便自吃了起來。英揚隔了半日,忍不住問道:“明淮,你方才說……你今日去了升天坪,黃泉渡?可有看到什麽……奇怪之事?”

裴明淮道:“沒有,我倒想見見呢,只可惜白日裏也見不著鬼。”

杜如禹道:“裴公子膽子實在是大。”

裴明淮道:“可我什麽都不曾看到,除了英揚所說的那幅壁畫之外。”

杜如禹面色微變,道:“那幅羅刹壁畫?”

裴明淮道:“畫得極好,想來當年必是彩繪輝煌,香煙不斷。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為何要將壁畫畫在山壁之上,若是畫在廟宇之中,豈不是好?供奉起來,也比在荒山裏面來得好哪。”

杜如禹道:“裴公子有所不知,當年那廟便是修在升天坪,依山而建,只是現在全然看不出痕跡了。”

裴明淮楞了一楞,喃喃道:“當日那位刺史大人也確是膽大,竟然在那地方大開殺戒,動上了剝皮酷刑。更有甚者,把廟宇都一把火燒了,如今這升天坪,說是寸草不生也不為過。”

杜如禹嘆道:“何嘗不是如此?聽這裏的老者說起當日情景,下官也覺栗栗不止。”

裴明淮道:“說起老者,我方才還去找了那馮老頭,他給我看了替我做的燈籠。”又朝英揚笑道,“你可真是代我想得周到。”

英揚道:“你找著他了?馮老頭住得那般偏僻,你還真去了。”

裴明淮緩緩道:“那馮老頭也七十多了吧,倒還硬朗。……他當年想必對那慘事印象極深,對我說得繪聲繪色呢。”

杜如禹點頭道:“是哪,馮老頭那麽一大把年紀了,自然經歷過……不過他這人不是太愛說話,只知道埋頭做他的燈籠。他的燈籠是一絕,人也有點傲氣,不喜的人,給錢他也未必肯做呢。”

裴明淮聽他說著,沉吟道:“這馮老頭一大把年紀,又有個當大夫的兒子在,偏要住在那等偏僻的所在。聽他說,他親兒子是病死的?”

“唉,為這事,他還跟起均兄好一陣吵呢。”杜如禹嘆道,“他那兒子得的病,須用幾樣貴重藥材,那可不是馮老頭買得起的。起均兄念著跟胡大夫的交情,倒也不是不肯給,只是有一味他自己鋪子上也沒有,托人去買,路上卻又耽擱了,送來的時候那孩子已經死啦。”

裴明淮道:“那卻也不是方老爺的錯失,怨不得人啊。”

“馮老頭那年紀才得了個兒子,突然死了,能不傷心?起均兄也不好跟他一般見識。”杜如禹道,“加上胡大夫解釋勸慰,日子長了,自然也罷了。只是馮老頭從此也變了許多,話也不愛說了,一個人遠遠地搬到那林子裏面去住了。”

英揚笑道:“這馮老頭做燈籠的時候最怕人煩他,我看也是想住到那偏僻地方,圖個清凈。他身子可好得很呢,平時帶著燈籠來趕集,走得飛快。”

他見裴明淮似乎頗有心事的樣子,便問道:“明淮,你方才說有甚不解之事,想看看佛經,究竟為何?”

裴明淮道:“這事說來也奇怪得很。我今日去看壁畫上那羅刹像,卻突然省起,我在燈籠上和方家兄妹身上見著的羅刹,似乎跟慣常所見的有那麽一點兒不一樣。”

杜如禹一驚,兩眼緊緊盯著裴明淮,問道:“裴公子,敢問是哪裏不一樣?”

裴明淮慢慢地道:“毗藍婆羅刹,手中應該是執風執雲,可燈籠上的只有雲,並無風。還有,她應該是對著鏡台,可並沒看到鏡台。曲齒羅刹,手中必捧香花,方墨林背上的卻沒有。還有持瓔珞羅刹,從沒聽過會有天眼,可青囊額上有,而且還是閉著的天眼。”

杜如禹兩眼仍不離裴明淮,半日道:“裴公子好眼力!”

裴明淮搖頭道:“不是我眼力好,而是這些都是羅刹像上極為關鍵的物事,實在不應該有錯的。我卻不知,這是為何?”

他見杜如禹和英揚都不答言,也不再說,只道:“今晚便是七月十五了。”

杜如禹嘆道:“我這一顆心,實在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今夜究竟又會發生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