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商明寶還在為下午那句說她跟什麽植物都不像而生悶氣, 聽到他的話,故意跟他唱反調說:“不要。”

篝火似金,在濃郁的夜色上塗抹開, 也將她對面男人的眉眼映照得深邃。

商明寶忽然扛不住與他的對視, 心裏喧鬧慌張如白晝的馬路。

向斐然勾了勾唇,只是說:“風口,小心涼。”

蔣少康同學臉色陰沉沉地回來時,篝火邊已不見向斐然的身影,反倒是商明寶的身上披了一件屬於他的外套。

與第一次遞給她的那件比起來, 這件已經徹底沾染上了他的體息和香水味,自商明寶雙肩披攏下, 替她擋著山風, 也明目張膽地占有著她的呼吸。

蔣少康面色一僵, 覺得這是向斐然在跟他宣誓主權。

方隨寧對這些暗流湧動無知無覺,問:“你跑哪去了?”

蔣少康到底是少爺, 說:“我明天有點事,就先下山了。”

“啊?”兩個女孩子都一驚,商明寶不高興地說:“你幹嘛啊, 搞特殊化。”

蔣少康忍住氣,面色不快地回:“你們繼續你們的, 我可以自己走。”

“想得美。”方隨寧氣得抓起根樹枝砸他:“你又不認識路,放你一個人下山可能嗎?還不是得斐然哥哥送你下去。”

商明寶敏銳地問:“你們剛剛吵架了?不可能, 他不是會吵架的人, 他寧願懶得理你直接走掉。”

蔣少康被戳得正中紅心,索性撩起帳篷鉆了回去。

一躬身, 倒愣住了,向斐然背靠登山包盤腿而坐, 手裏拿著一本小開本的書在讀著,耳朵上掛著一副黑色有線耳機。

蔣少康很不自在。雖然剛剛並沒有說他什麽壞話,但賭氣說要下山這種事確實很沒品,氣量格局都不大。他有點輸人又輸陣的憋屈感。

向斐然掀眼瞥了他一眼,頷了下首,沒有說話。

因為看不穿他究竟聽沒聽見剛剛那些對話,蔣少康快把自己憋死,又不得不跟向斐然住一間帳篷,於是忍氣吞聲到很晚才睡著。

一睡著倒好了,鼾聲驚天動地。

淩晨兩點,向斐然睜開清醒無比的眼睛,看著曬透進來的月光忍耐沉思五秒,決定出去清靜一下耳朵。

山裏夜晚的濕氣不是開玩笑,米咖色的帳篷布已經積了厚厚一層水滴,形似下了雨。向斐然蹬進受了潮的登山靴,摸出一支軟掉了的白沙。

還沒點上,就看到商明寶坐在熄滅了的篝火邊瑟瑟發抖,身上還卷著他傍晚時給她的那件外套。

“怎麽不睡?”他擡步走過去,因為她在,嘴裏的煙不打算點燃了。

商明寶蜷緊了自己,戳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那頂十分“響亮”的帳篷。

向斐然失笑:“怎麽不搶在他之前睡著?”

商明寶沮喪地呼出一口的氣:“可惡,以後絕對要找一個睡覺安靜的男朋友!”

向斐然笑得煙都咬不穩,只好從嘴邊取下,一邊垂著臉悶聲笑個不停。

商明寶從沒見他這樣笑過,臉上燒起來,懷疑地問:“你笑什麽?笑我嗎?”

“沒有。”向斐然咳嗽一聲,忍住笑,從衣兜裏摸出一副耳機遞過去:“聽嗎?”

他不用手機放歌,耳機另一端接的是白色ipod。商明寶接過這副有線耳機,捏起右邊那枚,示意著問他。

向斐然玩著那支煙:“我不用。”

他這副耳機是繞耳式佩戴,且左右耳的標識打得很低調。弄了半天沒弄明白,商明寶聽到他低沉一聲:“我來。”

他從商明寶手裏接過耳機線,講話的氣息輕輕地落在她頸側:“頭發。”

商明寶將長發抿到耳後,感到一根柔軟的耳機線從耳廓後妥帖地繞了上來。

隨著動作,耳骨被他微涼指腹輕輕刮過。

商明寶不敢擡頭,只知道蔣少康制造的噪音被從世界裏剝離。

向斐然在ipod上按下播放鍵,一陣沙沙的雨就此下在了商明寶的腦中。

他半蹲著,視線與坐在半截樹樁上的她齊平。嘴唇張了張,似乎是說了簡短的一句話。

商明寶聽不見他的聲音,擡起手,想摘耳機。

但手指被他捉住,摘了一半的耳塞也被他輕輕推了回去。

那陣微涼的觸感在她的指側轉瞬即逝,像耳朵裏的雨下在了現實裏,濕漉漉的苔蘚生長在了她的皮膚。

她很想沖動地拉住他,請他再多牽一會。

第二天,懷疑是聽了一晚上雨聲的緣故,天氣真的轉陰。

但山林天氣本來就變幻莫測,晴雨反復可能就在幾步路的功夫,行程便照舊。直到傍晚,悶雷從天邊滾近。

站在山頂,視線可以輕易地越過茂密林梢,看到布在另一座城市上空的濃黑密雲。雨醞釀了一整天而未至,濕氣恐怕達到了90%以上,空氣宛若能滴水,讓人悶得喘不了氣。

吃晚飯間隙,向斐然接了一通衛星電話,開口時叫的是“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