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3/4頁)

向聯喬早看穿她的把戲,不動如山:“這是你自己暑假裏最後一件大事,應該你自己想辦法。”

方隨寧噘噘嘴。向聯喬又轉向商明寶,話語很含蓄:“如果做植物課題,也許要爬山,你吃不吃得消?”

他臉上總有儒雅笑意,但經年的威嚴又從氣場裏透出,商明寶面對他稍有些拘謹。向聯喬便拄起拐杖:“等你用完餐後,到書房來找我,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向聯喬的書房在三樓,不算特別大,但氣氛厚重,幾千冊藏書都有明顯的翻閱痕跡,書脊上印的文字五花八門。

商明寶進來時,他正伏案給學生的專著寫前言,藍色墨水瓶蓋子開著,一支樸素的英雄鋼筆搭在劃了線的簿子上。

“你爺爺給我來過電話。”向聯喬不怎麽寒暄,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心臟不好,你要過來,其實你爺爺和父母都很不放心。”

商明寶沒料到這一層。轉念一想,爺爺交遊廣闊,向聯喬又是大學教授,兩人有交集也屬正常。

她馬上會意了剛剛飯桌上的一問:“您擔心我身體吃不消?不會的,只要不劇烈運動就好。”

“我看你平時也不吃什麽藥?”

“會吃一些輔酶,有一些藥副作用明顯,所以沒特意吃。”商明寶有問必答,驕傲地說:“我今年只發作過兩次哦。”

向聯喬被她逗笑:“你知道你媽媽為什麽讓你過來?”

商明寶點點頭:“心臟病不是關我的塔,她不希望我當長發公主。”

她表現得堅強乖巧又樂觀,向聯喬的目光不自覺柔和下來:“你很聰慧。那麽你告訴我,你們餐桌上提的幾件事,你心裏最想做是哪一件?”

商明寶其實對什麽都不太感興趣,她的世界快樂和好奇的閾值都太高了。一個女孩子,從出生起就站在世界之巔看風景的,要怎麽才能對這日常的、俯視的一切產生興趣呢?

這裏的一切,她都看過更好的。

但為了成全方隨寧的心願,商明寶還是說:“植物學。”

向聯喬笑起來:“斐然主意大,我也未必請得動他,而且他話不多,對植物的耐心比對人好,我恐怕你被悶到。”

“沒關系。”商明寶答,心想我也很嬌氣,說不定在被他悶到前,他就先被我煩死了。

等向斐然晚上九點多回到家,向聯喬已在標本室守株待兔多時。

他親自出面,按理說總該馬到功成,但只得到向斐然幹脆利落的兩個字:“不帶。”

向聯喬豁出老臉:“爺爺的請求就這麽不值得你考慮?”

向斐然執筆在台紙上寫標簽,眼皮一絲不擡:“很忙,伺候不了。”

以善於談判斡旋、講話滴水不漏著稱的前外交大使,碰了一鼻子灰走了。

他走後,向斐然叫過蘭姨,讓她把玩偶放回客人的臥室,且不要聲張。蘭姨表面不說話,心裏卻話很多,統一成刷屏的一行:啊???

標本室的燈毫無意外地亮到了後半夜。

向斐然沒說謊,他確實忙。采集一時爽,夜夜火葬場,這次出去一周,總共采了大概五百多份標本,天天壓到半夜三點。

只是沒想到,出來抽個煙的功夫,又會見到這位客人。

商明寶是來找月見草的。她白天特意留心觀察,發現了許多將開未開的花苞,花期應當就在今夜。左右睡不著,不如下樓來看花。

向斐然站在廊下一聲未吭,抽了幾口後,將還剩半截的煙撚了,擡步走向月見草邊。

“睡不著?”

商明寶一個激靈,月白睡裙下,身體像小貓似的抖了一下。扭過頭去,向斐然兩手插在褲兜裏,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

將至淩晨兩點,月正當空,商明寶沒出口的“舅舅”和呼吸都一起停頓了下來。

他實在長了一張不怎麽安分的臉,眉弓立體,眼神明明淡漠,眉宇間卻有一股難征服的桀驁,穿一件淺灰色連帽衛衣,寬松款,看上去年輕得要命。

商明寶從目光到心裏都十分迷惑。昨晚還能說是光線暗的緣故,今天的月光可要明亮多了,他確實就是這樣年輕,但偏偏真是一位長輩。難道是向爺爺他們老來得子?

“舅……”她嘴唇張了張。

“免了。”向斐然立刻讓她打住。

他終於注意到了她的樣貌,問:“你比隨寧小?”

果然是長輩會問的問題……

商明寶將長袖睡裙的袖口揪過手掌,回答長輩:“比隨寧小一歲。”

向斐然仍是站在原地,口吻很淡:“這麽晚不睡,想家?”

想家這點心事很無足掛齒,畢竟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講出來會很丟臉。但被對方一問,商明寶頓時覺得鼻酸。

她“嗯”了一聲,很輕,很短。

向斐然略感一絲意外:“我以為把那個娃娃還給你,你應該能睡得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