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拿捏(第2/3頁)
兩人忙得不亦樂乎,鄭熹、陳萌卻先與冼敬吵了一架。
鄭、陳以為,祝煉沒接這個茬兒,皇帝多少會再猶豫一下,沒想到他讓政事堂簽字授祝煉梧州刺史。鄭、陳二人對著這份敕書都有些憤怒,陳萌質問冼敬:“這是怎麽回事?朝廷什麽時候這麽小器了?”
冼敬道:“正是朝廷威嚴。不能她要什麽,朝廷就給什麽。幾十年來,朝廷都是這樣的予取予求。節度使,不能這麽簡單就讓她拿到了……”
鄭熹提起敕書,擡步就走。陳萌道:“哎,你幹嘛?”
“找陛下去。”
鄭熹是一肚子的火,他對祝纓沒那麽深厚的感情,但祝纓好歹能講道理,京城這群傻子自有一番他們的道理,就是不會看看形勢。
鄭熹走在前面,其他二人忙跟了去。
皇帝正在逗架子上的鸚鵡,讓它說話,見三相齊至,問道:“怎麽了?”
鄭熹補了個禮,才說了祝纓的事情:“這是早就知道的事兒,如今水到渠成,不知陛下還在猶豫什麽?”
皇帝將手中的簽子一扔,輕松地道:“哪裏有什麽猶豫?不過朝廷也不能那麽猴急吧?威嚴何在?”
冼敬也接口道:“她一介女流,需要朝廷賜予的大義名份。”
“她已經統禦安南了!”鄭熹說,“答不答應,她都已然是節度使了,只是還沒有那一張紙而已。”
陳萌對皇帝道:“您就算想拿捏,也該想一想西番。當年與西番一戰,不提祝纓,姚辰英、葉、阮諸將也都言,番主未受重創,是被部族拖累。他修齊內政,也花不了十年,如今過去幾年了?累利阿吐也愈發老辣了,聞說他襄扶幼主重整兵馬,也在虎視眈眈。這個時候,不宜再與南面起沖突。”
鄭熹道:“若昆達赤有異動,正是要用到她鉗制的時候。此時拿捏她,屆時她再拖延,朝廷到時候要付出的可就不止是一紙敕書了。”
陳萌又說:“她那個人,不好繁文縟節,別人的好都記著呢。如今也沒必要為難她,不如給她個人情。只封學生,倒把老師閃在一邊,這也不合適。不是朝廷的風度。”
冼敬忽然道:“如果祝煉願意呢?”
“那他就是個小人!”陳萌說。
“這是為大局考慮!”
陳萌道:“你這是誘人為盜!”
眼見兩人要吵起來,皇帝道:“那就問一問祝煉。”
祝煉又被提到了宮裏,他正經在朝廷任職的時候見皇帝都沒有這麽密。
到了大殿,三個丞相都在,他本能地覺得有危險,人也更加警惕了起來。
皇帝溫言道:“你做梧州刺史的敕令已經寫好啦,你高興嗎?”
“我老師的敕令有了嗎?”
冼敬道:“說的是你。”
祝煉搖了搖頭,道:“老師的敕封不下,我們什麽也不要。老師沒說要我做梧州刺史,我就不做。”
“男人丈夫,如何……如何這般沒有志氣?”
“我本是奴隸,原也做不到刺史。”
冼敬道:“這是君命。”
祝煉認真地說:“我是蠻夷。”
陳萌咳嗽了一聲,祝煉平靜地看了看他,道:“蠻夷奴隸,煙瘴之地的一個土財主都能捆了當牲口使。老師把我當人,我就要做個人。”
鄭熹溫言道:“子璋沒有白栽培你。”
“不是栽培。老師家,養育的我。”祝煉說完,吐出胸中濁氣。
自小時候起,積累在心頭的擔憂在這一刻消散了!他忽然想起了石頭,自己不是石頭那樣的人,從小就懷有憂懼之心,唯恐自己“無用”之後被棄如敝屣。
直到祝纓將他留在梧州,拿下安南,給他正式安排了職位,讓他治理一方,他才覺得自己不是浮萍了,而是像一顆種子,向下發出了根,紮進了泥土裏,踏實、心安。以後老師的基業給誰繼承?對他而言重要也不重要,給他,他就好好做,不給他,他就聽老師的安排。
皇帝幹笑了兩聲:“你也是犟。”
祝煉低頭一禮:“臣,從心而論。”
“我若不答應呢?”
祝煉道:“那……我就回去,向老師復命,做得好、做不好老師會有點評,會教我接下來怎麽做的。”
皇帝尷尬地動了動手指,道:“真是犟。茲事體大,祝纓還是老樣子,捧了一把人交上來,豈是一時半刻能甄別完的?你且在京中住下,他們議完了,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祝煉拜一拜,向皇帝辭出大殿。
皇帝又與丞相討論那份名單,這是一份龐大的名單,幾人當然看出了這一個“藩鎮”的比較完整的配置。因此都帶了一些嚴肅,各在心中評估著祝纓的勢力究竟有多大。
皇帝與冼敬都有一種“就這麽答應了,我還要不要面子了”的想法。皇帝想把“安”字改成“鎮”字,不能把祝纓的奏本照單全收。陳萌就是不明白,都這樣了,幹嘛要給祝煉一個梧州刺史,人家孩子都不要這個敕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