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行路

“我明天就動身了,家裏你多照看。”祝纓對趙蘇交代。

趙蘇躬身道:“是。山外顧家他們要是再來詢問,我該給他們什麽樣的答復?是應付著,還是給他們個餌?”

“看阿煉他們的結果。”

“是,我明白了。”

祝纓道:“多問候路果家,他與喜金年紀相仿,又病了。”

她說得含蓄,趙蘇理解得明白:“他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就讓蘇晟帶兵過去維持秩序。”

“客氣一點,沒事最好。”

趙蘇道:“凡這個時候,總會有些小口角,都是見慣了的,有經驗,您放心。”

“我走之後你要受累了,知會名單上的人,讓他們收拾好行裝,準備好收完宿麥就動身西遷,不要耽誤到了西州春耕。分批次,家裏少了壯丁的,要幫他們按照完成。他們留下來的屋子,該折價收回的折價,要公平公道。”

“是。牲口、腳力也會準備好的,項樂還是能幹的。”

“行,那就這樣吧。”

各族過年的日子與山下的正旦並不重合,祝縣的年味兒重一點,也沒有玩大半個月的,祝纓離開,從祝縣起,都沒有引起太大的議論。此行,祝青君、蘇喆等都隨行,祝纓把蘇晟、金羽給留了下來。

同行的兵馬也不多,行軍速度頗快,打仗打了三年,一行人在不甚理想的道路上疾行,預期不到十天就能到達西州。

蘇喆行軍之余還有力氣說:“要是路再好些,還能更快。”

祝青君道:“整個安南也沒地方能夠與梧州的路比。這幾年為了運送軍資,已平整過了,以前更糟。營完新城,慢慢修葺就是。”

巫仁慢吞吞地說:“就要徙民西遷了,這樣的路可是個麻煩。”

蘇喆問道:“前兩年也遷了些人,很難麽?”

“路上沒有不難的,”巫仁中肯地說,“拖家帶口。西邊的東遷還罷了,本就什麽都沒有,東邊西遷的,都有點家什。路一壞,萬一下雨,太慘了。”

祝纓聽著他們討論,一直沒有插言,他們說的,也是她的計劃的一部分——修驛路。

安南節度新設,之前大部分地方都很“蠻荒”是比梧州還要“獠”的存在,要做的事太多了。但不能急,民力已竭,需要修養生息,不能再大肆征發了,得一樣一樣的來。

祝纓在心裏盤算著,先幹費力的兩件大事:營建新城、修境內的驛路。

這兩件辦完了,就是關卡、水利。

幹這些當然也是要有個規劃的,她又看了一眼巫仁,巫仁一無所覺,還在與蘇喆說修路要用多少工之類。

他們中途遇到“縣衙”之類也會停下來進去,這些“縣衙”也都是新設,裏面的官員越西越新,籍簿、賬目之類也是越往西越稀薄、做得越艱難。即使是蔣婉等做得順手的熟練工,手下的縣衙也比不上祝縣,甚至不如阿蘇縣。本縣的衙門是原頭人的大屋改的,頭人不識字,原本沒書房,更沒有存文档的地方,識字的人也掃不出半簸箕來。

祝纓站在她那存放档案的房裏一看,攏共放了一間屋子零兩個書架。

蔣婉有些羞赧:“還有三個寨子沒有造冊完畢,是下官無能。”

祝纓道:“你在甘縣做得好好的,我又將你遠調,新到此地又無根基,自然是難的。”

蔣婉道:“下官定不辱命!”

祝纓又問本地學生如何:“不能讓他們覺得咱們是敵人,咱們人又少,被敵人包圍,不但危險,還容易發瘋。”

蔣婉忙笑道:“這個事兒下官並不敢忘。”說著,看了丈夫一眼。一直很安靜的“蔣婉家的”此時才開口說了學校的事:“寨子裏都是不識字的,晚生便想,也不必拘著二十四十的名額,都是從頭學,願意來上課的,我都教。末了要定名額的時候讓他們考試選出來再深造就是。”

祝纓看著這個奇人,覺得他人不錯,道:“很好。我印書、立碑,原就是想要更多的人不做睜眼瞎。”

這個年輕安靜的男子顯然高興了,嘴抿了一下,頰邊顯出個淺淺的酒窩來。

“一個人能幹的事有限,沒有事事都能如意的。她忙,家裏你多擔待。”祝纓說。

男子點了點頭:“是,晚生……”說著,他的表情亮了一下,有點猶豫地看了看妻子。

蔣婉會意,對祝纓道:“大人,能否為小兒賜名?”

祝纓看了看祝青葉,祝青葉點了點頭,悄悄地咬耳朵:“已經告訴她啦。”

祝纓道:“好呀。”

蔣婉讓保姆抱出孩子來,是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兒,一直睡著,蔣婉猶豫要不要將他叫醒。祝纓是不在乎小嬰兒理不理她的,她更希望小孩兒別吱聲,因此也不抱孩子,就給孩子取了個名字“延年”,蔣延年。

這名字取得中規中矩,新手父母也挺高興:“好好長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