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約定(第3/6頁)

祝纓對此很感興趣,以往這些事兒知道的人不大肯對外講,樂得嘲笑的人不太知道內情。她一邊看,一邊聽仇文說,忽然問道:“老夫人不是利基人吧?”

蘇燈道:“這個我知道,她是花帕的,與咱們家老封君是同族不同家。”花帕族不如奇霞、利基兇悍,在更遠一點的山裏。只有能打的才能占據著與山下接觸的一線,不能打的都被趕到更深的山裏了。刀兄的妻子卻是利基族的,只不是塔郎家的。

不能打的弱勢一點的部族出來的,是老娘,很好地彌補了出身的些微弱點。而能打的、強勢一點的同族出來的是媳婦,又不太好跟老娘對立得太狠。

仇文道:“她也是命苦,大兒子死了,大兒媳婦原本合他的意的。”

祝纓道:“小兒子原本沒想叫他接位。”所以小兒媳婦估計也就沒太嚴格要求,婆婆喜歡不喜歡的,面子上差不多就行了,還不是得分家?不幸造化弄人,兩個女人湊一塊兒了。

祝纓只能聽得懂一半叫罵,她對仇文道:“你聽得懂花帕的話麽?”

仇文道:“會一些。”

祝纓點點頭,她想也是,估計下面吵架的人也差不多。婆婆這邊罵一句,媳婦那邊頂的一句她就聽懂了:“你不喜歡我,怎叫你兒子求的我阿爸。”祝纓就猜婆婆罵的那一句是什麽意思,將這音給記下來了。

回去得再多學幾種話了,祝纓想。

她讓仇文給她翻譯一下,仇文略去一些臟話,簡要說了大意。婆婆的殺手鐧是:“兒子是我生的。”媳婦的殺手鐧是:“他不是你族的。”

她們大概天天鬧,刀兄處置起來也十分得心應手,沖到中間,仆人、奴隸就不敢動手了,兩個女人對他招呼上了。都要他來評理。

祝纓算是知道他身上那些痕跡是怎麽來的人,看來不是哪一個人的功勞。

又過一陣兒,刀兄胸口再添幾記,另一邊耳朵也被揪過了,兩個女人都昂起了頭回屋去梳洗打扮,準備晚上的宴會。祝纓則將仇文和蘇燈留下來,跟他們倆說:“來,回答我幾個問題。”

她抽了一個記了一半的空白本子,打開,左一頁寫“花帕”,右一頁寫一些“問好”“稱呼”“天氣很好”等等字句,然後將右頁的文字讓他們倆用花帕族的語言翻譯一下。

花帕也沒有文字,她就用注音標記。反正有時間,先學一點。

寫滿了正反六頁之後,到了點燈的時候,祝纓掃了一眼本子,滿意地道:“你們都去準備一下吧。阿燈今晚不要喝太多,明天還有正事呢。”

“是。”

當天晚上,刀兄一家三口又跟一個正常的家庭一樣了,他還有兩個小孩子,大的三、四歲的模樣,小的還不會走路。吃飯時抱出來,祝纓也給他們一人一枚金鎖片,又給大孩子一個小盒子,孩子看看父親,見父親點頭了,接了過來忍不住當場打開了。

那是一盒子糖,做成各種形狀的。這是很容易的,祝纓從唐師傅那個模子裏受到了啟發,弄了些模子給唐師傅,糖就不再局限於方型的了。方的圓的,大大小小的花、用器、小動物的形狀,只要糖漿能冷卻成型的,就都能做出來了。

頭人洞主家的孩子,糖是常吃的,換個樣子小孩子還沒學會分辨。

祝纓拿起一顆放到嘴裏,他跟著學著,含糊地說:“糖。”

祝纓摸摸他的頭:“這些是你的啦。”

孩子抱著盒子到了一邊,覺得新奇又好玩兒,有點兒舍不得吃了。

刀兄等人沒再勸祝纓喝酒,各色食物還是流水般送上來,與傳說裏的“山裏人窮”毫不搭邊。

兩個婦人在家裏鬧得天下大亂,又都搶著跟祝纓說話,不在她面前吵架。祝纓也與她們聊天,問年輕婦人是哪一家的,又跟年長的婦人說:“府城裏也有花帕人,我見過,他說道上遠,我還想去看一看呢。”

年長的婦人就說自己家族的景色也美:“知府要去,就要走很遠的路啦!那裏的水更甜、酒更香、姑娘更美。”

祝纓道:“我看她們的繡工,很好。布也有意思,比我常見的窄一些。”

年長的婦人來了興趣,道:“我們用腰機織的。”

年輕的婦人就說:“腰機不是很常見的麽?我阿媽家就有。”

祝纓跟她們聊到半夜,從織布聊到衣服從衣服聊到式樣,又聊到首飾等等,聽年長婦人說:“他們從江對岸帶回來的樣子比南府的好些呢。”一時意動,問是哪裏來的。年輕婦人道:“渡江的嘛!”

利基族之所以與南府打交道更多,皆因他們北面橫著條水流湍急的寬闊大河,擺渡十分不易,費時費力它還費船費人,一個弄不好就翻船什麽都上供給了水神。渡河之後的平地也淺,不多遠就是高山峭壁,往這邊過來的路交易遠不如陸地相連的南府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