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約定(第2/6頁)

祝纓道:“那這樣很好啊。”

刀兄摸了摸脖子,道:“啊,是啊。”

這個寨子也與所有山中寨子一樣,沿著地勢而建,屋子有高有低,刀兄的家也在靠上的地方。他的家是整個寨子最漂亮的屋子,屋前也有一片大場,也有許多人在迎接。他們來到大場前,刀兄下馬,祝纓也從馬上下來,有黑衣坎肩的人過來比劃著指引馬廄的方向。

刀兄道:“我這屋子也還住得吧?”

祝纓道:“不錯。”

刀兄見仇文很緊張,神色十分不贊同地道:“你不用當我是賊!今天沒有搗亂的人!要戲耍人的我也拿去打鞭子罰守林去了!”仇文又是一聲輕哼。

刀兄對祝纓道:“那天知府是怎麽看出來他要亂來的呢?”

祝纓道:“你小時候沒遇到過這樣的人嗎?”

刀兄道:“沒有。”

祝纓啞然,她遇到過。她小時候見過太多這樣好惡作劇的男孩子了,嘴賤手欠,人厭狗嫌的。外姓神棍家的孩子,經歷總會比別人豐富一些。如果一直被嚇到,就會不斷有人過來以恐嚇為樂,而不是覺得無聊,他們甚至會教更小的孩子這個好玩的遊戲。只有選一個最好犯賤的,一見面就打、狠狠地打,打到他害怕、打到看著的人恐懼,這種玩笑才會從此與她絕緣。他們又去尋更好欺負的目標去了。

此時,下面一點的地方傳來一陣陣的哭聲,想是已有人領回了親人的屍骸。

大屋這裏,大門洞開,有兩隊人搶了出來!一隊領頭的是一個頭發花發的婦人,她除了臉上的皺紋和頭上雜夾的白發,行動間看不出年紀。另一隊領頭的是一個年輕的媳婦,一張圓臉紅撲撲的,大眼睛烏黑閃亮。

祝纓看這兩個婦人的打扮有著比較明顯的區別,仿佛不是一族。同一族裏,窮人與富人的衣服的差別往往極大,尤其是婦人的裝飾,窮女與富女之間跟兩個世界似的。但這二人又不是,她們的衣飾都很鮮亮,有不錯的首飾。

刀兄道:“這是我阿媽,這是我屋裏人。”

年輕的媳婦笑盈盈地看著祝纓,道:“你就是那個膽子很大的官兒嗎?”

祝纓道:“應該是我了。”

老婦人咳嗽一聲:“不要都在外面站著啦,進來坐吧。”

祝纓道:“好。”

她表現出了對老人的尊重,跟著進了門,發現裏面又是一片院子,過了院子才是一排幾間的大房子,石頭砌的底,上面是木頭的。屋子裏也有火塘,上面一張椅子是刀兄的,他的妻子和母親分在左右兩邊,刀兄請祝纓也往上面主客的位置坐了。他們上了茶,祝纓發現這家用的也是山下的瓷器,茶也是山下的茶,並不是山上人自制的。

祝纓讓人送上了禮物,布帛、首飾、糖、鹽之類。她只大概知道刀兄家的情況,爹和哥哥死了,嫂子改嫁了,家裏有老娘有老婆還有小孩子,家族人口沒有阿蘇家老洞主多。

有禮物送到,兩個婦人都很開心,老婦人道:“春天的鮮花、去年的陳釀,都為您準備好啦!”

年輕婦人也不甘示弱,道:“柴火也齊了,年輕人們也閑著,晚上正好一起唱歌跳舞。”

她兩個的語氣神態分明是互別苗頭,祝纓仿佛沒有發現一樣,都說“好好”,刀兄道:“先請客人住下來才好!”

她們又請祝纓住下,給她安排了一座小樓,祝纓往樓上住,樓旁還有幾間矮屋,給她的隨從們住。院中有井、有樹。

從樓上能看到大半個寨子的樣子,祝纓已然看到寨中有人家開始掛白燈籠了。山下人受山裏人影響,山裏人也受山下人影響,他們的葬俗裏的一些枝節也不免沾了些山下的習慣。比如黑白色之類。

隨從們都是年輕人,手腳勤快,胡師姐一個女子比這些男人都利落。祝纓因她是個女子,怕她住得不慣,特意讓她離自己的小樓近些。胡師姐道:“我在樓下守夜,有條氈子就行。”

祝纓道:“那不好,濕氣重,睡地上容易生病,臨睡前叫他們幫你把床挪到樓下來。”

同行的阿蘇家的人則住在了祝纓的隔壁,刀兄對他們口氣不太客氣,但也沒罵,只說:“別亂走,亂走被人尋了仇我可不管。”

跟著過來的蘇燈也不很客氣地說:“你的人到我們寨子裏,我們縣令可是讓他們整個兒地出門的。”

刀兄道:“那是我的人不自己惹事!”

這兩人拌了一回嘴,主屋那裏又吵了起來,開始是互相罵,繼而是有砰砰聲,刀兄連忙抽身離開。

蘇燈就來見祝纓,打算說點小話,哪知祝纓正在小樓上看得津津有味。

刀兄他娘跟他老婆在打架,各帶著一隊人,在家裏抄家夥呢!

仇文也陪在身邊,臉上一股子的尷尬與生氣,道:“他們家就是這樣!老大死了,老二才做的頭人。老大的屋裏人好好的,老二的這個與老娘合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