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號子(第4/9頁)

所有人都怔忡在原地,就像是看到了什麽神跡。

紅中沒有直接跟程兵對抗。

他緩緩坐在了通鋪上,目光變得陰鷙無比。

號子裏管教最大,他第二,天才排第三。這種權威被挑戰是他絕對無法接受的。

另一頭,虎子一個鷂子翻身,騰地就從地上彈起來,往身後的墻壁上一蹬,就像WWE的格鬥家借著擂台邊緣的防護繩反擊一樣,一擊沖拳直奔程兵的面部而去。

還是太黑了,視線非常不好,等程兵意識到虎子沖過來時,他的面部已經能感受到那一拳帶出的勁風。這一下如果命中了,鼻梁骨塌了是最好情況。

程兵都覺得自己可笑,他這時候腦子裏冒出的不是怎麽抵擋這一拳,而是一段奇怪的話,這句話不是教材上寫的,而是程兵從工作經驗中總結出的教科書。

鼻梁骨骨折,如果是線性骨折,則為輕微傷,加害者只用承擔民事責任;如果是粉碎性骨折,則為輕傷,加害者需要承擔刑事責任。

至於為什麽不想其他的……

程兵突然雙手抓住虎子的右拳,輕巧一敲,直接卸了力,虎子吃痛一聲,右手由拳變掌,程兵雙手發力,向上折其腕,並且渾身一顫,一下就把虎子的右臂猛猛拉向自己的懷中。虎子的重心已經被程兵甩得七葷八素,直接向前跪倒在了通鋪旁邊,程兵根本不再給虎子反抗的機會,乘勢坐在虎子背上,雙手同時動作,虎子的右手被程兵逼著纏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而左手則被反別到了後背上。

這一招,是警用擒拿術中的“折腕繞頸”。

工作上跟老百姓打交道往往千頭萬緒,需要特別記憶容易混淆的知識點;而這擒拿術,訓練加上實戰,程兵不知道用了多少遍。

眼看虎子被一招制住,嫌犯們一哄而上,就像默片中恪守幫規的黑暗武士,不管鬧出多大的事兒,絕對不能發出聲音。

他們每個人都知道,一旦引來管教是什麽後果。

身上的疼痛感越來越強,程兵慘笑了一下。

不料這時阿哲直接斜刺殺出,就像一頭猛獸,瘋了一樣死死咬住虎子,他的獸性被完全激發出來,在這種更本能的操作面前,虎子竟然弱了氣勢,他嘗試著掙脫掉阿哲好幾次,但阿哲的嘴巴就像安裝了精確制導系統,每次被掙脫後都能迅速再次找到虎子露出的肉。兩三秒過去,虎子雖然在其他嫌犯的竭力幫助下擺脫了阿哲,但身上已經有了六七處流血的傷口。他疼得直捂嘴。

但沒有喊出聲,他怕驚動管教。

阿哲已經被幾個嫌犯按在地上,但氣勢一點也沒弱,他尖聲叫著:

“要麽你們今天把我打死,要麽我就一個一個把你們咬死,除非你們不睡覺,你們等著!”

程兵向前一步,就像護著老張、馬振坤、廖健、蔡彬和小徐一樣,他猛地推開嫌犯,站在了阿哲面前。

程兵根本不在乎驚動管教一事,在他心中,號子已經變成了三大隊的審訊室。

“再動他,我打報告,你們都得加刑!”

就連虎子都不說話了。

“瑯瑯,瑯瑯,瑯瑯,瑯瑯。”

虎子帶頭,所有嫌犯自動靠到兩側,讓開了一條路。

紅中極其悠然地,拖著腳鏈,慢條斯理地走到程兵面前。

“知道我為什麽打他嗎?”紅中指了指阿哲,跟程兵娓娓道來,那口氣就像在評價動物園的猴子,“打從他進來開始,擦地幹活都還行,就是我打他,他不喊求饒,這說明什麽?”

說到這兒,紅中頓了頓,程兵的凜然盯著他,示意自己不會接茬。

紅中無所謂地笑了笑,接著說:“說明他不怕我,那我怎麽管得了別人?”

程兵聲音低沉,喉嚨發出嘶啞的摩擦聲:“你管不管得了和我沒關系,今天這事我管定了!”

虎子在一旁壓著嗓子叫囂:“你他媽以為你是誰啊?”

程兵突然爆發了,他大喝一聲:“我是警察!”

這一吼,囊括了程兵幾十年如一日的從警生涯。是程兵內心深處的嫉惡如仇和正義至上,代表了程兵對弱者和受害者天然的同情心,呐喊出了程兵心中最深處的委屈和坦蕩——他始終覺得自己是正確的。

這爆發出的正氣竟然將步步緊逼的虎子打了一個趔趄!

虎子臉有點紅,他知道自己應該繼續揍程兵一頓,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邁不開腳步。

所有嫌犯都看著紅中,大家都想知道,如此針尖對麥芒的時刻,這個一直以權威不可侵犯自居的號頭,聽到對方喊出“我是警察”這四個字之後,該如何應對?

阿哲心裏一沉,他感受到了其他嫌犯的摩拳擦掌,覺得程兵慘遭毒打在所難免,而這頓打一定會引來管教,到時候號子裏的所有嫌犯都會去小黑屋裏關禁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