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二十九天

留給三人敘話的時間不多, 葉棠在交代完要緊的事情後,就催促著兩人快些離開。

許嬌河推己及人,思考著倘若自己某天忽然見到難產早逝的親娘, 會是怎樣的心情。

或許會激動落淚, 或許會百感交集,或許會感到陌生。

但不管哪一樣設想, 都不會如同眼前的紀若曇般鎮定自若。

她看著青年鄭重叩首, 告別面露濃重不舍的母親, 又用一種靜穆異常的語氣對她說道:“請母親暫且回避, 我有幾句話囑咐嬌河, 說完就走。”

他們一前一後離開鴻蒙金光陣, 行到稍遠的一處,紀若曇停下腳步,轉過身體來面對許嬌河。

將近半個月不見,卻恍然如同隔世。

許嬌河擡眼與他對視, 千萬念頭沉甸甸負擔在心口。

這些念頭裏多半都與心虛有關。

譬如紀若曇死了沒幾天, 她就謀算著對方的家產。

譬如自己撒謊裝哭,在外人面前扮演與夫君情真意切的小寡婦。

這些念頭讓她忍不住討好地上前握住紀若曇的衣袖,小狗環繞主人似地來回踱步看了看, 又挑了些要緊的話語, 連珠炮似地表達自己對於紀若曇真切的關懷:“夫君, 你這些天到底去了哪裏?”

“你沒死真的是太好了!”

“我就知道憑借夫君神通廣大、半步成聖的威能, 絕不會被區區雷劫打倒!”

紀若曇眉峰舒展, 瞳孔無波, 沒有對許嬌河的行為作出任何表示。

許嬌河見狀, 又膽大包天地探出手指,試圖觸碰對方清雋的面孔, 來借此確定他真的活了過來。

只是手伸到一半,被紀若曇牢牢捏住,繼而也定住了她前後打轉、停不下來的身體。

紀若曇抓著她的手不放:“許嬌河,我有事要交代你。”

青年沒有肉身,靈體雖有實質,卻不具備常人的體溫。

許嬌河被他的手掌包圍,只覺跌進了一片觸感極佳的冷玉之中。

她噘著嘴道:“我這麽關心夫君,夫君怎麽也不問問我最近過得怎麽樣……”

“今天所有發生在媧皇像內的事情,你不可同任何人提起。”

紀若曇看著許嬌河清亮的眼睛,一如既往地跳過了所有許嬌河想知道,他卻認為不重要的話題。

……好吧,似乎死了一次重新活過來也沒有一點改變。

許嬌河心裏嘟囔著,口頭上又低眉順眼應了聲好,她垂落的余光瞧見紀若曇空閑的右手蘊著一片朦朧的青光,再次按捺不住好奇問道:“夫君,你的法術都恢復了嗎?”

紀若曇沒有說話,趁著許嬌河不備,反手將青光覆蓋在她光潔的額頭之上。

仿佛有什麽東西被剝離出去,又有什麽東西被填充進去。

……

待許嬌河漆黑一片的視線再度映進光彩,她的意識已然在媧皇像之外。

身體的觸感還不曾形成,耳畔只充斥著遊聞羽同葉流裳的對峙:“請問葉尊主,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何我師母才磕了一個頭,整個人會被吸進媧皇像裏不見蹤影?”

“觀渺君倒也不必如此急沖沖地質問本尊,這種事情百年來也是第一次發生,你倒不如想想,會不會是你那位什麽都不懂的凡人師母觸犯了什麽禁忌,才會變成如今的樣子。”

“事情發生在如夢世的地界,葉尊主難道想把責任都推諉給雲銜宗?”

“本尊並不是這個……”

“師母!”

她在一團金光的包圍中,重新回歸跪倒在蒲團上,即將叩拜下去的模樣。

只是身子輕飄飄的,雙掌合攏的姿勢一歪,整個人差點扭坐在地上。

一雙手及時伸了過來,卡在許嬌河的手肘下方,將她扶了起來。

她側過臉,對上遊聞羽關切的目光,再往上遊移一點,則是幾步外明澹欲言又止的神情。

許嬌河被攙扶著在旁邊的紅木椅上坐下,那頭葉流裳的詢問迫不及待傳來:“嬌河君,既然你出來了 ,煩請和我們說說,媧皇像內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

發生了什麽情況?

順著葉流裳的問題去思考,許嬌河只捕捉到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

有葉棠不停地問她是不是月來,還有自己捏著嗓子裝出端莊兒媳的模樣,向對方請安。

至於更多的,許嬌河努力回想,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她遲鈍地轉了轉眼珠,用充滿不確定的口吻說道:“我進去就昏迷了好久,醒過來感覺整個人都要被要被撞散了……接著遇到了婆、夫君的母親懸靈老祖,她反復問我是不是一個叫做月來的人。”

“月來”二字從她的口中傳出,明澹和葉流裳的目光瞬間發生了變化。

許嬌河卻一無所知,繼續慢吞吞地說:“我當時想著,雖然我不曉得月來是誰,但是懸靈老祖問話,作為後輩不回應到底失了禮數,所以就、就同她老人家講,我是無衍道君紀若曇的道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