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回 長短只在一念間(第2/3頁)

將至城下,林沖大喝放箭,早先列好的兩個兵陣,密密把箭矢射來。

拔離速大叫道:“哥哥休要理會他,這些步兵,一沖便垮。”

銀術可正猶豫,忽然城門口人喊馬嘶,卻是老將種師中,得了林沖報信,棄了西夏兵不追,回城重整了兵馬,此時恰好殺出。

銀術可見他準備周全,嘆道:“機會已失,且退一程,待婁室來了,再作計較。”遂領兵退去。

林沖等退入榆次,清點兵馬,五百虎騎,折了一半,林沖、呼延灼默然無語,相顧神傷。

那裏周侗卻是站不住了,林沖連忙扶住,呼延灼找來一張躺椅,安頓他躺下,一疊聲催人熬些參粥,送來與他將養。

種師中見他兩個,對這穿件小兵皮甲的老兒如此恭謹,不由好奇,上前細細一看,忽然驚道:“咦?這位老兄,莫非竟是陜西‘鐵臂膊’?”

周侗勉力抱拳:“種將軍,久不相見。”

原來周侗亦曾在西軍殺敵,與許多西軍宿將都是舊相識。

種師中驚喜道:“啊呀,果然是你!老哥哥,多年不見,不料竟在此處相逢!”

周侗卻不見喜色,皺眉道:“種將軍,故人相見,老夫本該歡喜,只是請恕老夫直言,你如今不是應該在把守潼關麽?如何竟在此處?莫非潼關那般天險,竟也失守了不曾?”

林沖得老曹調教許久,心智遠非昔比,只聽他師父這一句,心中便不由暗嘆:

難怪我師父如此本領,卻混得一生郁郁,你看他昔日不過是個教頭,如今更是無官無職,面對種師中這等西軍大員,劈頭便是質問語氣,別人縱想同他親近,又豈願意給自己平白找個上級來?若是度量稍窄的,只怕立刻便要結仇。

但是周侗這般年紀,難道還能改了性情?林沖也只好沖種師中眨眨眼,意思是讓老將多多包涵。

種師中早知周侗脾性,也不惱他,只是擺手笑道:“老哥哥這般看不起我麽?潼關早已布置妥當,西夏狗一百年也休想破潼關,況且他在那裏,只是偏師佯攻,真正用意,卻是要打太原!我和林將軍,正是因此趕來。”

說罷嘆道:“今日卻是多虧了林將軍和老哥哥你,硬生生拖住了金兵一時,不然我等正和西夏兵大戰,若吃這夥金兵一沖,必然全軍大潰,我等這裏若吃敗仗,便連太原也要受波及連累。”

周侗聞言,終於露出一絲喜色道:“我已是老邁無用之人,不料竟還能為國家出力,心中著實可慰!”

又不解問道:“這金人好好的,如何竟同西夏人弄到了一處?”

種師中恨道:“老哥哥,你有所不知啊……”

一聲長嘆,娓娓道來:

先說其兄長奉命掛帥伐遼,引西路宋軍大敗遼軍,卻遭金兵忽然偷襲,以至大敗,退守雁門關,又被皇帝調去勤王,渡河時被遼軍伏擊大敗。

又說道林沖隨老曹領孤軍渡海北上,橫掃幽燕,正要滅這一夥金兵,卻被老官家引其入了宋境,要強割河東路不成,遂而翻臉為敵。

最後說到老曹陳兵長城以禦金兵,自己帶兵馬繞行,復奪雁門關,黃河畔救下新皇,不料金國西夏結親,一發來打宋國,老曹發怒,兵出潼關,千裏往襲西夏國都,派林沖相助自己來太原助戰。

前因後果說罷,老周侗只聽得瞠目結舌,滿臉流汗,苦澀道:“萬萬不曾料到,國勢如此,挽天傾者,竟然是那武孟德……此人我曾見過,堪稱奸詐無比,卻又……豪邁過人,唉,他跨海征遼,遠襲興慶府,哪一件事,都是非大英雄、大豪傑不能為,古人之所謂‘奸雄’,怕也不過如是也!唉,唉……”

他欲言又止,扭頭看向林沖:“這般說來,你鵬舉師弟莫非也在替他效力?”

林沖擺手道:“師弟有言在先,他為漢家守關,非是武家之臣。”

周侗這才松一口氣,探出瘦骨嶙峋老手,拉住林沖衣襟:“你……請你看在同門情分上,若是將來,鵬舉不願追隨他,你萬萬替鵬舉求一求情,莫讓‘武孟德’害他。”

林沖笑道:“師父,你老多慮了,武大哥並不是那般小器之人。”

他看看周侗、看看小種相公:“其實當今官家,見了武大哥,也親親熱熱喊聲哥哥,事之如兄,師父對他,也莫要太存偏見。”

周侗聽說皇帝都喊老曹哥哥,呆了半晌,緩緩擠出一絲苦笑:“倒不枉他叫‘武孟德’,讓陛下喊他哥哥,豈不如當年劍履上殿的曹操無二了?好好好,你等便當老夫有偏見好了。林沖啊,你為人諸般都好,就是太過老實頭。罷了,你等也都自有主意,我亦不做多口多舌的討嫌人——且尋些食物,老夫吃了睡覺,養一養精神,與你等殺去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