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回 輕若重時又還輕(第2/3頁)

脫身出來,曉得遼人兵鋒已至眼前,便勸麒麟村王、湯、張三家員外,棄了田產家業,打點了細軟金帛,帶挈嶽安人、李夫人、小嶽雲,由他護送著,匆匆趕路,前往應天府避禍。

及至到了應天府,安頓好各家,便聽說遼軍已然打到了汴梁,而種師道也已大敗,皇帝請了金兵來禦遼。

周侗聽聞,目瞪口呆,失聲道:“宋不如遼,遼不如金,金國乃北方蠻人,這般放他入來,見了南國繁華,豈能不起貪心?”

說罷一愣,卻是忽然想到,數年之前,有個氣派極大的矮子,義正詞嚴同他說過這番道理。

一時間,周侗心中五味雜陳,又為國事擔憂,又為嶽飛掛懷,當日喝得大醉。

次日醒來,便要孤身一個上路,前往汴梁勤王。

嶽安人、王員外等見了大驚,苦苦拉住相勸:“周先生,你武藝再高,也是快八十歲的人了,汴梁城下,千軍萬馬廝殺,難道缺你一個?”

一時死死扯住,不曾放去。

又過幾日,忽然傳出消息,道是老官家退位,一幹奸臣們簇擁著逃亡南方去了。

周侗聽說,不由呆了:“皇帝年方四旬,正是身強力壯時,怎的竟在這時退位?此時敵人兵臨城下,他這般舉止,豈不是棄堂堂國都、百萬黎庶於不顧?他這、這不是畏敵如虎麽?”

兩行老淚,不由自主垂落下來,忍不住罵道:“原來這廝除了寫字作詩玩女人,真個別無所長!昏君,昏君啊!”

罵了一回,卻又忽然想起:老官家雖無能,小官家做太子時,便是個沉穩有為的,如今登基為帝,說不定反而是個轉機。

這般一想,再也坐不住,當夜避開眾人,留書一封,獨自去幹勤王事業。

及至到了汴梁,遠遠一看,城上打得,竟是遼旗,這一下吃驚非小,連忙打聽,才知汴梁被殘遼奪去,正和金國交戰。

周侗聽了,又驚又怒,又是滿心茫然,在此逗留數日,又聽得傳說,道是西夏也打來了,正在猛攻潼關,全仗小種相公帶兵抵擋。

周侗故鄉,便在潼關左近鎮上,聞言心道:罷了,如今金國、遼國、西夏國都來打我大宋,老夫便渾身是鐵,又能打幾顆釘子?索性回去老家,相幫小種相公殺西夏人,幾時死了,就地一埋,也算老夫落葉歸根。

這般一想,自覺甚是周到,遂沿著黃河,往潼關而去。

不料走了兩天,正遇見金兵渡河,周侗躲在一旁,看了半晌,心中不由稀奇:這廝們不和遼狗爭汴京,如何又往回走?莫非……

他也是上過戰場、知些兵法的,腦子一轉,頓時想到一種可能:啊呀!莫不是金國大軍要來?他這夥金兵回身接應,卻是欲要裏應外合,搶了雁門關!

老周侗這時還不知哩,前番老官家借兵,早連雁門關都交到了金人手中——

他只道這等雄關,稍微有腦子的,也知道不能輕與旁人,因此必然還在大宋手中。

自家一思忖:罷了,自己遊蕩一生,不曾得志,這把老骨頭,埋在哪裏不是埋?小種相公天下名將,守把潼關已然足矣,還是去雁門關報信,壞了金人的算計,才是要緊。

於是便躡著這夥金兵,一路北行,直到遼州,見金兵把一夥宋軍殺散,大加殺戮,周侗一時怒起,存心刺殺金國主帥出氣,便悄悄扒了一副衣甲,混入敗軍中裝死,準備待他主帥路過時,暴起刺殺。

卻不料陰差陽錯,正遇見林沖沖陣。

他跟隨這些金兵幾日,曉得主帥乃是婁室,想要刺殺的也正是此人,但是眼見林沖陷入垂危,難道眼睜睜見他去死?

雖然小不忍則亂大謀,但是俠之所以為俠,也正是在這“小不忍”三字上。

刺死完顏骨赧,掃落一圈金兵,周侗把馬一挾,徑奔銀術可而來。

銀術可既知他是武宗周侗,莫說手臂傷勢崩裂,便是完好,也不敢和他動手!

這其中還有個緣故!

女真這些猛將,他們生長於山林之間,又無將門傳承,縱然天生力大,又豈能憑空想來這些高明招式?

這其中,一部分或是在遼人軍中,陸續學得,但真正高深的本事,則是托了普風和尚的福,把中原的武藝,拿去傳授、點撥這些女真漢子!

政和元年正月,也即1111年,東京一位教頭受高俅迫害,逃出汴梁其間逗留史家莊大半年。

1112年,史大郎破家,往西軍尋王進不遇。

1114年,阿骨打在來流河,集合女真各部,誓師反遼。

期間這一兩年,大約便是“普風傳武”的關鍵時期。

除了傳武,普風所知的武林軼事、江湖高人,自然也有所提及,“武宗”之威,早在這時,便銘刻在這些金國大將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