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回 丈夫無悔混江龍

段三娘一腳踏死金福侍郎,便是自家兄弟,也自咋舌驚駭。

鄒淵臉色大變,拉著侄兒鄒潤走遠幾步,扯著耳朵囑咐道:“你如今看見了,且不說她前夫如何了得,便是她自己又豈是你我惹得起的?她為李俊、張順出氣,尚要踏死敵將,若發現你偷看她換衣服,下場你且自家且想吧。”

鄒潤面白如紙,幾乎要哭了出來,腦袋搖得撥浪鼓一般:“再不敢了,我也不過是好奇如何能長那等大,才一時暈了頭,以後便是請我看……”

話音未落,肩膀吃人重重一拍,扭頭一看,入目正是段三娘兇神惡煞大臉。

鄒潤心中有鬼,尖叫一聲,一屁股坐倒在地。

鄒淵也嚇得飄了一半魂魄去,好在另一半還在體內,勉強擠出苦巴巴笑來:“妹子,鄒潤其實是個老實人,他決不是有心的……”

段三娘嗔道:“何止他沒心,我瞧鄒家哥哥你也沒有,李俊哥哥要議事,喊你兩個幾聲,頭也不帶回一回,咦,他這臉色如何見了鬼一般?”

鄒潤哭著臉叫饒道:“妹子且容我一次,下次再也不敢看了……”

段三娘驚奇道:“不敢看什麽?”

鄒淵卻已反應過來,連忙遮掩道:“妹子不要笑話,他見你踩殺那遼將,嚇得幾乎尿了褲襠,著實不敢看你殺敵也。”

段三娘吃驚,看向鄒潤,見他蒼白流汗,果然怕極模樣,不由好笑道:“你鄒家叔侄橫行登雲山,也是綠林中有名兇徒,一個死人難道也怕?”

鄒淵苦著臉道:“死人自然不怕,只是那人死得忒慘些,幹屎都滾了一地,豈能不怕?”

段三娘得意道:“哼,他欺負我哥哥們,老娘說要攥出他的幹屎,自然言出如山。”

說罷單手提起了鄒潤,一手扯著鄒淵:“休要啰唣了,李俊哥哥還有話說哩。”

走到李俊身前,李俊和張順先謝段三娘援手之德,段三娘擺手道:“哥哥們休這般說,小妹要立功勞,多承你們水軍兄弟肯帶挈,小妹自然把各位做我親哥哥看待!”

李俊幾個都沒隨老曹征淮西,一時也忘了她那親哥哥段二死得多慘,喜這婆娘豪勇敢戰,聽她說的親熱,都動容道:“那敢情好,我們也自視你做親妹子。”

敘完人情,李俊便說正事:“這夥遼兵怕不就是霸州來的那夥,倒是頗為能戰,若是尋常宋軍,一二萬也難敵他,我們人人貫甲,尚且折了一百多弟兄,他若啟大軍殺來,不是耍子。我等且議一議,要不要退出城去,匯合了武大哥的主力,再做計較。”

顧大嫂第一個叫道:“李俊哥哥,何必漲他人志氣,滅俺自家威風?雖折了百把兄弟,也殺了他四五百人,一時豈敢再來?依妹子,關了城門,把大牢裏的罪犯盡數放出,再開倉放糧,有敢廝殺的好漢,都與他一件鐵甲,便是數萬遼狗來攻,又怕他個鳥毛。”

孫新點頭道:“我婆娘說的不錯。哥哥,吃下肚裏的肉,難道還肯吐出?”

李俊本也是個膽子包身的,看他眾人都不肯棄城,點頭道:“既然如此,便依孫新婆娘的話,鄒家叔侄、張順兄弟、解珍兄弟、解寶兄弟,各領三百個兄弟,分守四門,不拘內外,敢近前者殺無赦!”

“孫新兩口子,領三百兄弟,就守在這庫裏,派人四下去喊話,若有受苦漢兒,都來領取糧米,只給夠三日吃的,再發他刀槍,讓他們取契丹人的頭換糧,若有取得五顆契丹男人首級的,與他鐵甲一副,編入軍中。”

張順聽了,不忍道:“哥哥,這般一來,殺戮必慘,屆時百姓們彼此廝殺,豈不要滿城流血?”

李俊冷笑道:“又不是我家百姓,正要他滿城流血!”

張順聽了不快,搖頭道:“武大哥非是好殺的人,他來見了,必要怪你。”

李俊一笑,眼中露出殘忍之色:“你卻有所不知,這薊州雖然曾是漢土,已被契丹人占據一百余年,幾代人根深蒂固,若不用血肉塗抹,哪裏洗得幹凈?”

說話間,神色愈發狠厲,望著此時還算平靜的城池,森然道:“他這城中,漢兒盡有,有幾個肯認自己是宋人?為兄這一計,正要教漢兒殺契丹,讓他城中百姓間相互離心。殺得契丹多了,契丹人難道不報復?如此一來,這些漢兒既有血債,又有血仇,不怕不死心塌地跟從我。”

眾人雖都是談笑殺人的狠角,聽了他這番話,亦不由驚得呆住。

李俊卻又一笑,放低聲音道:“再者說,沒有修羅手段,怎顯慈悲心腸?我這裏把諸事做得酷毒慘烈,武大哥再來調改,方顯出他的仁慈,自然收盡此地人心。他並不是濫好人,縱要怪責我,也不過表面做戲,心中卻要念我能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