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喜歡的事 ◇(第3/4頁)

她眼眶紅紅的,淚痕之上又有淚珠滾落,顯是哭了許久,他方才只顧著盯近前的胡奴,竟沒注意到她的情緒。

如此慘烈的情形,她大約是嚇住了。

“沒事了,我們走。”

褚昉溫溫地說,想去牽妻子的手,看見自己手上的血,退回來用袍子擦了擦,待幹凈了才握住陸鳶手,踢開擋路的屍體,領著她出了巷子。

陸鳶左手被褚昉牽著,右手還握著刀,將出巷子,褚昉停下來,小心翼翼握去她右手,試探地接過長刀,“沒事了,這個叫人瞧見不好,扔在這裏吧?”

陸鳶點頭,松開手,看著他說:“你低一些。”

她聲音還帶著微微的哭腔,聽來如水般柔軟。

褚昉什麽也沒問,微微低下頭。

陸鳶擡手擦去他臉上濺著的血點子。

兩人離的很近,呼吸可聞,褚昉看見又一滴淚自她眼中滾落下來,毫不猶豫地,他的唇貼了上去。

似在潔凈的雪中嘗到了鹽的味道。

“阿鳶,對不起。”

她何曾哭過,何曾哭成這樣過?可是這次把她嚇住了。

“不要道歉。”他無須道歉,他做得很好,沒有錯處。

褚昉怕她再留下去看著那血腥的場面更難受,沒有多說,加快腳步出巷。

“你慢些。”陸鳶挽住了他手臂,小心避開他傷口。

他胳膊上、腿上和肩上都有傷口,他逞強不說痛,陸鳶沒有多問,只是走得慢些,好叫他傷口少些負擔。

褚昉看著她發紅的眼眶、風幹的淚痕,感受著她雖然微弱卻想要給他支撐的力道,心頭忽然柳暗花明。

她是在心疼他,心疼地哭了?

她的眼淚不是被嚇的,是為他而流?

“阿鳶”,他駐足,捧過她臉,指肚上的繭子輕輕碰觸著她淚痕,“是因為我麽?”

陸鳶吸了吸鼻子,哭腔雖淡了些,仍未完全散去,“不然呢,難道還是為那些殺你的人嗎?”

褚昉的面龐似驟然披上了一層驕陽的光輝,明亮熱烈得張牙舞爪。

誰說他的妻子沒有為他紅過眼眶?誰說他的妻子沒有為他流過淚?他就知道,來日方長,他總有一日會等到的。

···

回到官驛,褚昉把遇刺一事交待給長銳,要他去向官府報案,就說孫府尹之子謀殺朝廷要員,已被反殺。

因著褚昉的傷勢,陸鳶的行程暫時耽擱下來。

“你還去麽?”褚昉問道。

陸鳶柔聲說:“等你好些了我再走。”

褚昉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本以為她會果決地說不走的。

他面色平靜,心中盤算了一會兒,十分通情達理地說:“我這些都是外傷,養幾日就好了,你不用顧慮我,還是早去早回,康表哥不是還在等著你嗎?”

聽來很是真心,一點都不像以退為進。

陸鳶奇怪地看他一眼,明明昨日還千方百計想留下她,現在受傷了怎麽反倒催促她離開?

“舍不得我?”

褚昉見陸鳶看著他不說話,勾著唇角問了句,竟有些志得意滿的味道。

他打過不少勝仗,這次的勝仗最讓他心滿意足。

人總是一步步變得貪心,她壓著性子對他敬而遠之,相待如冰時,他想要真實的她。

她言而有信再嫁他為妻,接受現實履行一個妻子的責任時,他想要她的真心,哪怕一絲一毫。

他終於盼的雲開月明,得到了他一度嫉妒的、那人有他卻沒的她的疼惜眼淚時,他又想要更多,想聽她軟著聲音說想他,想從她口中聽到更多體己話。

可他想多了,陸鳶至今為止對他說過最軟的話,就是喚他的字,從未親口說過一句想他,舍不得他。

唯一的幾次,都是在信中,不輕不重的,更像是客套用語。

陸鳶最終還是沒有回應褚昉的問題,只是聲音更加輕軟地說:“總之,等你好些我再走。”

哪怕她嗯一聲,都比這個回答讓人歡喜。

褚昉有些失望地垂下眼。

過了會兒,仍是溫和地勸她:“還是別再耽擱了,你盡力不給我找麻煩,我也不願拖你後退,小傷無礙,沒必要再糾纏你幾日。”

陸鳶沉默了許久,知他慣來好強,之前留她是因不舍,現在受傷,不想她出於同情推延了原本的事情,這才三番兩次勸她走,並非置氣。

“你真舍得要我走麽?”陸鳶看著他眼睛問。

褚昉自然不舍,卻不滿足於只留她區區幾日,他要的是長長久久,要她不會一出長安就忘了他的囑咐,一騎上馬和商隊中人有說有笑就忘了他這位夫君。

“不舍得”,褚昉聲音很沉,“但我不想禁錮你的腳步。”

他這份心思,陸鳶是知道的。他不甘願她西行的決定,不喜她重利而輕別離的心性,卻依舊縱容她。

見陸鳶低著頭,神色有些愧疚,顯是動搖了,褚昉眉梢微微一揚,聲音更添溫情,“阿鳶,做你喜歡的事,但若累了,就回家來,有我在,怎會叫你缺衣少食,為生計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