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喜歡的事 ◇

◎做你喜歡的事,但若累了,就回家來◎

商隊既已清白, 陸鳶不欲再耽擱,休整一日便打算趕路。

她帶的行裝本就不多,無須費力收拾, 只把兩套裙裝包好了要褚昉帶回去。

兩套裙裝是褚昉新買的, 她只穿了一次。

“不喜歡?”褚昉問,他看來穿著挺好看的。

“不是”,陸鳶笑著解釋:“行路不便,穿袍子方便。”

她但凡出行都是兒郎裝束,可以省很多麻煩。

褚昉隨意嗯了聲, 沉靜片刻後又問:“你不等幾天, 看孫府尹的下場麽?”

巡按正在核查孫府尹的罪名,行賄未遂,鼓動百姓鬧事,誣告朝官命婦,多罪並罰, 至少是個流刑。

陸鳶道:“不等了, 落水狗有什麽好看的,還是賺錢重要。”

褚昉垂下了眼,在想還有什麽借口沒有用過。

目光落在她小腹上,那裏被袍子遮著,平坦纖瘦, 好像什麽都沒有。

褚昉扯過妻子,大掌按在她小腹,“萬一這次懷上了, 你是不是得好好休息?”

陸鳶忍俊不禁, 他千方百計想留下她。

不過他的憂慮也不是沒有道理。

“懷上了我就回來, 但現在不是還沒結果麽?”

褚昉再不說話, 妻子去意堅決,他說什麽都沒用。

他怕自己再說下去,會強硬地命她不準去,到時她又要與自己置氣。

他淡著臉,明顯不快,半垂著眼皮看著陸鳶,一言不發。

陸鳶輕輕拽了拽他腰帶上系著的福囊,柔聲說:“我明天就走了,你想留給我的最後印象,是這張臭臉嗎?”

褚昉面無表情,只眼皮稍擡了擡,正好對上妝台上的鏡子,自我審視片刻,按著妻子的腰貼過來,垂眼看她:“在你離開之前,我想問個問題,你如實答我。”

陸鳶唇角淺彎,輕輕點頭嗯了聲。

“我與城北徐公,孰美?”

陸鳶覺得這話有些耳熟,好像他問過,當時如何回答,她卻不記得了。

褚昉身形偉岸,姿儀瑰雋,當得起“形貌昳麗”四字,陸鳶見他神色認真翹首以待她的答案,遂笑著說:“君美甚!徐公不若君之美也。”

像誘哄,像誇獎,也像真心。

褚昉唇角翹了起來,似冷玉生輝,溫和明亮,好像心中某處難平的窪地終於被結結實實填平了,心滿意足。

他扣緊妻子的腰,說:“想去城中走走嗎,我陪你。”

陸鳶笑了笑,點頭。

褚昉這性子,不管受多大委屈,三言兩語總能哄了開心。

···

晉陽城的坊市堪與長安相比,青石鋪的長街寬闊整潔,酒肆商鋪臨街而立,卻並不怎麽熱鬧,很多商鋪都掛上了閉門歇業的牌子。

褚昉一手屈放在腰前,任由妻子小手挽在他臂彎。

大周民風寬容,而晉陽自前朝以來就是胡俗漢風交雜融匯之地,放眼長街上攜手同遊的年輕夫婦,如他們這般親密的不在少數。

陸鳶行的慢,走走停停,褚昉沒有絲毫不耐煩,始終縱容著她的節奏。

陸鳶有時會抽出手翻看攤子上的小物件,放下東西後,手會下意識往溫暖的臂彎裏伸,不管何時何地,褚昉總能保證她的手順順利利挽進他臂彎。

行至一處門面十分氣派但看上去有些陳舊的酒樓前,陸鳶停住腳步,惋惜地說:“你知道嗎,我八歲來這裏的時候,這兒是晉陽城最豪華的酒樓,聽說先帝還慕名來吃過這裏的登樓子餡餅,可是現在,閉門歇業,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重現輝煌。”

褚昉亦看了看門面上斑斑駁駁的汙漬,像是被人長久扔臟東西留下的痕跡。

陸鳶停留了片刻,繼續朝前走去,見到熟悉的鋪子,憶起幼時的事,就會跟褚昉說上幾句。

語氣雖然平靜,仍是掩不住悵然。

“我記得小時候和阿公來這裏玩,街上人挨人,人擠人,他總要把我架在脖子上,我才能看清貨郎叫賣的玩意兒。”

“我阿公生得高大,我坐在他脖子上,整個長街的人都沒我高。”陸鳶笑彎了眼睛。

褚昉看著妻子笑容,眉間亦是喜色,“想騎大馬了?”

沒等陸鳶反應,他低下頭湊近她耳畔,輕聲說:“晚上給你騎。”

知他話中深意,陸鳶登時紅了臉,要抽回放在他臂彎的手,卻被他夾緊了不放。

怕她羞惱,褚昉及時轉移話題,“阿鳶,會好的,關掉的酒樓會重開,西去的商胡會重新載著千奇百怪的貨物回到這裏,大周的盛世不會就這樣一蹶不振。”

陸鳶的臉還紅著,不防他突然一本正經說了這些,看著他眼睛愣住。

他是皇朝宰輔,他正在做的事,就是將傾倒的盛世扶持起來,他要做這盛世重現的奠基人。

他的話自然可信。

“敢問褚相,這一日,還需多久?”陸鳶歪頭看他,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