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君與臣(第2/4頁)

女兒裴大娘子倒是很高興,他母親四年前去世後,父親裴遠又續娶了正妻。

她這繼母出身沙州陰氏,與蔡國公陰正奇(陰鷂子)是沒出五服的堂兄妹。

同時紹明天子的祖母,正是她繼母陰氏的嫡親姑祖母。

地位擺在這裏的,雖然繼母跟她沒什麽沖突,但還是有些看不起她這鄉下婦人的女兒。

裴大娘子表面英氣十足,實際上是為了掩蓋內心的不安。

但最近繼母對她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不用說,只有因為她即將成為聖人兒媳這一個原因。

所以張賢瑀還沒到,裴大娘子就已經不停在裴遠身邊晃來晃去,還破天荒的穿上了襦裙、花了花鈿,點了腮紅。

裴遠看著自己亭亭玉立的女兒,啞然失笑了片刻。

“女大不中留啊!這才見幾面,魂都丟了!”

裴大娘子稍微害羞了一下,隨後臉色就恢復如常了,隨後看著裴遠問道:“耶耶不為女兒高興嗎,怎麽反倒有些愁眉不展的?”

裴遠沉默了片刻,他與張聖人之間,可以說心意相通,因為兩人都是一類人,他裴遠既可以說是元從重臣,又是第一個投靠張鉊的中原文士。

在張鉊進軍中原的過程中,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是他這些年久在邊鎮,與皇帝之間缺少了當面的溝通。

加上他雖是元從,但一不是元從派,二不是東歸派,涼蘭六谷派好像也算不上,同時中原的文臣武將也不把他裴遠當成中原人,而是視為涼州來的從龍功臣。

這就導致了裴遠雖然位高權重,但卻成了孤臣,與張鉊之間,極度缺少溝通的渠道。

距離會產生美,也會產生疏遠。

偏偏裴遠在涼州的鎮守工作,又容不得他思前想後,多方顧慮,他只有擺出強硬的姿態,才能壓制住這河西遍地的從龍功臣和皇親國戚,從而完成張鉊給他建設好大河西的任務。

這些年,明裏暗裏到張鉊那裏告裴遠狀的人可不少,雖然都被張鉊給壓了下來,但天知道,皇帝對他這種無上限的信任,能維持到什麽時候。

裴遠也知道張鉊要他去幹什麽,更知道這件事情的兇險程度。

萬一聖人頂不住來自佛門及各方的壓力,他裴遠搞不好就要搭上全家的性命了。

其兇險程度,可以說也就比歷史上的晁錯為漢景帝削藩稍微輕那麽一點。

裴遠在此刻,心裏甚至已經起了辭官歸鄉避禍的念頭,但心裏又實在不甘,也覺得對不起皇帝的信任。

可以說,到了這時,他仍然還有些猶豫。

張賢瑀很快就到了,他跟裴大娘子兩個年輕人相視一望,兩人臉上都浮現出了甜甜的笑容。

裴遠一看,心裏更加不是滋味了,他重重的咳嗽了一聲,裴大娘子立刻閃人不見,張賢瑀則趕緊口稱伯父,搶先給裴遠施禮了起來。

兩人的談話沒有第三人在場,張賢瑀對裴遠有些不熟悉,裴遠則因為還在考慮值不值得就為了這麽個不太受寵,沒有背景的皇子就下下大注,因此氣氛有點尷尬。

直到談到了未來,兩人的談話才稍微有那麽點翁婿的意思。

“二郎君日後要去怛羅斯?”裴遠低聲問道。

對於就在河西的他來說,並未像中原人那樣,把河中視為絕境天涯,雖然確實遠,但遠也有遠的好處。

別人都覺得張賢瑀的身份尊貴異常,但裴遠不這麽認為。

聖人年富力強,現在一直在打仗都有六子九女了,要是天下一統後,誰知道會不會像大朝順宗那樣有五十個子女。

到時候沒什麽背景的張賢瑀留在中土,很難說能有多高的地位。

而去了河中就不一樣了,夏君夷民之下,就是百萬人口的大國國王也做得,自己的女兒也有成為王後的能力。

張賢瑀當然不知道裴遠已經在心裏想了這麽多,他低聲回答道。

“夏君夷民,是大人的夙願,某自河中來,再回河中去為我大周開疆拓土,也是應有之義。”

裴遠淡淡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你應該娶碎葉郭家的女兒,或者娶你那半個外祖李國守的孫女。”

張賢瑀看著裴遠,舉起酒杯向他請酒,兩人對飲一杯後,才開口說道:“夏君夷民,誰是君誰是臣,自然要弄的清清楚楚。

碎葉郭家已經信了大秦法,願意東歸的都已經東歸,剩下的人是不是還能做炎黃貴胄,還要看他們的表現,可為援,不可為依靠。

至於我那外祖和舅舅們,尚不知天時啊!但願小侄能拯救走入歧途的他們。”

剛才裴遠說讓他娶郭家女的時候,張賢瑀看著屏風後面似有人影晃動,頓時心裏透亮。

裴遠也很驚訝張賢瑀這個年紀,能對河中局勢有這份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