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陛下聖明

顧成這時候感慨道:“臣實在慚愧,平日裏出門在外,遠在貴州。可臣這孫兒呢,哎……”

說到了這裏,顧成嘆口氣:“他還是個孩子,臣怎麽好帶他去貴州,只好將他一人留在南京城,臣鎮貴州,別無所憾,唯獨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個孫子,在南京城,沒有至親在身邊,誰能管教得了他?”

朱棣君臣們紛紛點頭,顧成所言的,確實是至情至理的話。

任何人想象自己只剩下了最後一個後代,身邊的親人已全部過世,還要將這個未長大的小家夥留在千裏之外,雖然起居有下人照料,可是也無人管教,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放任自流了。

此時,顧成朝朱棣行了大禮,道:“臣要多謝陛下,陛下洪恩浩蕩,臣……肝腦塗地,也難報萬一。”

朱棣大驚,訝異不已地道:“顧卿家這是什麽話。”

說著,他就站了起來,忙將顧成攙扶起來:“顧卿所言,似乎意有所指?”

顧成抹了一把老淚,又從懷裏掏出了幾封書信來,才道:“陛下,這是臣那孫兒今年以來給臣修的幾封書信,陛下一看便明白。”

朱棣心裏滿腹疑惑,取了書信,打開一看,那不堪入目的狗爬文字便落入朱棣的眼簾裏,至於文法不通都可以說得過去,主要是錯字不少,甚是辣眼睛。

“這……”朱棣一臉的狐疑,接著便將書信傳閱眾臣看,一面驚訝地道:“這也是你孫兒寫的?”

“自然。”

朱棣指了指手頭的一封書信:“這封書信,也不過兩個月的功夫,兩個月時間,竟有天壤之別。”

群臣們議論紛紛,都覺得詫異。

顧成道:“臣初見他的功課時,也是覺得匪夷所思,人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可不就是如此嗎?”

“所以臣才叩謝陛下,若不是陛下為孫兒請了良師,臣這孫兒,如何能一日千裏,有如此的長進?”

朱棣此時更為驚訝了,道:“你說的這良師是誰?”

顧成直接道:“張安世!”

這個名兒一出,眾人才恍然。

對呀,那顧興祖不就是在國子學的正義堂裏讀書嗎?

張安世任博士,也不過一個多月的功夫,時間上完全吻合。

這家夥在國子學裏,據說是惹的人憎狗厭,可誰曾想……

朱棣虎軀一震:“是嗎?”

“臣已問過孫兒,臣那孫兒……也說了,都是張安世幾個教授他讀書。”顧成不加遲疑地道,隨即又灑下淚水來,哽咽著道:“臣就這麽一個孫兒了,就指著他光耀門楣,傳宗接代!他在南京城,臣是無一日不擔心,無一日心安啊,現在好啦,他學業有成,說明得遇良師,有這樣的良師管教,臣的心也就定下來了。”

“這位博士張安世,便是陛下派去的,可謂是慧眼如炬,臣豈有不感激涕零之心?”

朱棣萬萬沒想到,張安世這家夥,還真有這樣的才能。

他心裏一萬個疑問,可顧成說的再清楚不過,因此也不由得愉悅萬分地哈哈大笑道:“哈哈……朕一直認為國子學自建文之後,學務荒廢,有心整肅,這才敕命張安世為博士,此子倒沒有負朕的期望,嗯……辦事還可以。”

那魏國公徐輝祖此時心裏亦是大驚,不禁在心頭嘀咕,這張安世難道真是文武雙全,而且醫術還如此的高明,這般的少年……有這樣的才能……真是罕見。

此時,他眼睛瞥向淇國公丘福,又不免想:難怪丘福讒這張安世,成日求陛下讓他招張安世做東床快婿。

若說從前,徐輝祖對於張安世,不過是一種折中的心理,那漢王的事要收場,只能用此郭得甘取彼郭德剛而代之。

可現此時的徐輝祖卻發現,似乎有這樣的女婿也不錯,徐家的女子,自當嫁給豪傑。

成國公朱能這時有些急了:“俺兒子是助教呢……”

解縉幾個文臣,卻是一臉詫異無比,他們無法理解,只覺得此事過於蹊蹺。

歷來國子監的博士,要嘛是享譽天下的大儒,要嘛就是進士,這張安世幾人敕為博士和助教,其實本就荒唐,可現在……居然有此成效,這……實在匪夷所思。

朱棣又對照了書信和功課,面上不禁帶著得意之色:“解縉……”

解縉連忙道:“臣在。”

朱棣凝視著他,不發一語了。

解縉低垂著頭,不由得心裏忐忑。

朱棣隨即昂首道:“你方才所言,為何和顧卿家所言的,卻是背道而馳?朕該相信解卿所言呢,還是該相信顧卿呢?”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解縉驟然大汗淋漓,他期期艾艾地道:“或許……或許是臣誤信人言,所以……所以……”

朱棣大怒:“好一個誤信人言,這尋常百姓可以誤信人言,因為縱是誤信,終究貽害的不過是他自己。可卿乃文淵閣大學士,身居要職,擔負朝廷大任,你這樣的人,也可以誤信人言嗎?你若是誤信人言,那麽要壞多少朝廷大事,又誤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