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開竅藥

(他真的不會失控嗎?)

楚春亭這輩人的一生, 大多都身不由已,隨著國家的動蕩而宕蕩起伏。

但他不一樣,他懂得審時奪勢,國民政府時期他是政府的座上賓, 等到解放, 眼看跑路不成, 他第一個站出來捐款捐物, 支持新政府, 依然是政府的座上賓。

至於沈家, 跑了的得道升天, 留下的,從此往後只能夾起尾巴做人。

楚春亭以愛國人士的身份在新政府混的如魚得水,但他在解放前是做賣辦, 做投機的, 眼看著解放後形勢一天天緊張,他的很多老相識都被翻出曾經或者通RI, 或者協助國民政府暗殺地下黨員的舊賬來,逐一被清算了, 楚春亭就一再告誡兩個兒子,要他們跟‘地富反壞’劃清界線, 見了都要繞道走,以防萬一扯出他解放前的那些舊事來, 他也要上批dou台的, 甚至要被槍斃!

在這件事上,大兒子青圖比青集答應的還誠懇, 一再承諾說自己絕對不會。

他是個老實孩子, 也是個書呆子, 整天泡在書堆裏的,也不像青集天天出去追女孩子,自行車後座上永遠是不同樣的女孩,他是個羞澀,內斂的年青人,見了女孩子就臉紅,也從不多看漂亮女孩子一眼。

所以在聽軍區分別站在沈慶儀和楚青圖的角度分析完情況,並確定他倆是戀人關系後,楚春亭就一直在回想,那麽老實,木訥,乖巧的兒子,跟全市有名,人人唾棄的‘資產階級大小姐’沈慶儀是什麽時候好上的?

……

見楚春亭不語,林白青抓起雜志嘩啦啦的搖著,打開翻到柳連枝的照片,又說:“聽說您原來可喜歡欺負人了,有沒有欺負過她呀?”

又故意湊近點,說:“你是不是趁火打劫過人家,又不好意思說?”

這小丫頭,不愧他的孫女,夠聰明,這是從軍區得到情況,來找他興師問罪的吧,但她又不明說,就這樣故意點到為止的,含沙射影,譏諷他?

要說楚春亭故意欺負柳連枝,當然有。

他當初就是因為沈家放出的假消息才錯過了時機才沒能走得了的。

他氣沈家,他又是新政府的紅人,當然要借故為難唯一留下來的柳連枝。

但欺負都發生在革命還沒有開始的時候,那時候大家都過的還不錯,柳連枝在跟新政府合作,共同開發東海制藥,她當時是東海制藥的總書記。

楚春亭雖然一直在欺負她,但沒有想過趕盡殺絕。

柳連枝也不是吃素的,經常在各種公眾場合當擊他,含沙射影,揭他老底。

倆人屬於不死不休的死對頭。

現在再回想,應該就是從那時起青圖和沈慶儀好上的,因為那孩子心地善良,見不得人受苦,他在明處為難柳連枝,兒子就在暗中悄悄照顧。

報應不爽,應果不虛,是他把兒子推向沈慶儀的。

但其實楚春亭並沒有下死手,而且等到革命風暴來臨,他忙著淘古玩囤財富,就放過柳連枝了。

那時他甚至還有點感激沈家,畢竟要不是他們放了他鴿子,他還趁不上那麽好的時機,可以以白菜的價格撈來那麽多的好玩藝兒。

就他跟柳連枝間關於文玩的交易,也不算趁火打動。

因為他有一只犀牛角就是從柳連枝手裏收來的,要不是他將它藏起來,如今早不知落到了哪裏。

它既不能成為亞洲犀牛曾經存在過的見證,也入不到任何一味藥裏頭,它會被砸碎,踩爛,丟棄進某個荒廢的垃圾場裏。

他是逐利的商人,但他也保護了文物,他沒有做錯。

而且他是給錢的,錢能解決柳連枝的生活問題,那都是公平的交易。

可恰恰是他們準備進行一次大宗交易時被治安隊發覺,還逮了個完美現場。

叫他調動所有的關系都擺不平不說,還從政府紅人,淪落為了普通市民。

楚春亭理所應當懷疑是柳連枝想為了害他,故意向治安隊告的密。

這些年他也一直是這麽想的。

可誰知柳連枝的女兒竟會跟他兒子是戀人,還一起去邊疆了呢。

柳連枝肯定不會害自己的女兒,所以沈慶儀和楚青圖的關系能證明並非她告的密,引來的治安隊,那哪個告密者,他會是誰?

往事紛雜,饒是楚春亭夠聰明,想炸了都炸不通是怎麽回事。

……

林白青拍拍椅背,站了起來:“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

“這就要回去了?”楚春亭慌了,一個翻身,利落的坐了起來。

再一蹦噠,他甚至下了床。

哦豁,壞老頭垂眉耷臉,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林白青說:“病已經診完了,您可以好好休息一天,讓針眼也恢復一下,明天再進行新一階段的治療,您這……怕不是還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有嗎,他敢嗎,敢說自己曾經是怎麽對待大兒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