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走到歷史岔路口的吳三桂

次日黎明,天津武清河某處河岸邊。

武清河,便是通惠河經過通州、香河縣之後,轉折向南的那段人工加寬的運河河道。

河道在向南抵達天津衛城後,再匯入衛河一路流到大沽口,注入渤海。

張嫣不知做了多久的夢,還一度覺得魂魄飄蕩,要見到先帝了,渾身毫無知覺,但最後,她卻被陣陣酸脹嘔醒,本能地噴出幾口水來。

昏沉了許久,她才勉強回憶起,她們一行人乘坐的馬車,被她用劍刺了馬屁,吃痛跳進了河裏,連人帶車被河水沖走了。

通惠河還算是天然河流,是有一定落差的,水流速度也還行。經過香河縣轉入天津武清河後,才算是徹底的人工運河河段,河面缺乏落差,流速頓緩,她們的馬車殘骸便被一路沖到的岸邊擱淺——當然,此時此刻,張嫣並不知道這一切,這得是開了天眼的人才能知道。

意識到自己還沒死,張嫣立刻升起一個念頭,一邊拼命嘔水,盡量讓自己徹底清醒,隨後就開始檢查被撞爛的馬車殘骸裏,還有沒有同伴一樣僥幸未死。

她先找到了昏迷的侄女兒坤興公主,但也顧不得看其生死,就丟在一邊,再找周皇後。

好容易才拖著酸軟的身體,找到了周皇後,已經被沖得挺遠了,至少距離車子殘害數十步外。張嫣試了一下對方鼻息,又竭盡全力胡亂掐摁了幾下,她也不太懂急救,很快弄得自己也是精疲力竭,只好放棄。

周皇後已然是溺死了,她並不會水性,綁石隨車落水後,沒幾分鐘就咽了許多河水,肺部進水過多,又過了小半夜時間,自然無幸。

自古但凡是溺水之人,如果已經吸進去了很多水,又浮了起來,那妥妥是死得透透的了,哪怕手上抱的石頭在失去意識後已經丟了,也沒用。

想要活命,一般得落水時就靠著極大的毅力閉氣憋暈、然後昏迷後一刻鐘內就重新自然漂回水面,不吸入過多河水入肺。人在不掙紮、也沒有吸入過多河水的情況下,是有可能自然漂在水面上的。

那些航海的水手、墜海後失去意識被沖到岸邊、最後又醒來的,多半是這種情況。

張嫣見周皇後已死,也是兔死狐悲,頗為內疚:這條保住清白的法子,是她想出來的。

最後她卻因為剛毅果決,命數也好,竟活了下來。周皇後卻因水性差、又驚慌失措,難免斃命。

自己將來若能獨活於世,百年之後到了地下,又哪有臉面見小叔子和弟妹?難道她能跟崇禎說:我自己沒死,沒下來陪先帝,但我教唆了弟妹先下來陪你?

惶然之中,張嫣忽然想起一個事兒:侄女兒坤興公主朱娖的生死,她還沒檢查呢,此刻,出於對周皇後之死的愧疚,她緩了幾口氣後,便連忙爬過去查驗了一下。

試完鼻息之後,張嫣又升起一絲希望:朱娖還有氣!應該是她落水時便昏迷了,所以沒有掙紮,也沒有吸入過多的水,至於系在衣帶上的石頭,應該也是在馬車撞擊河床河岸的時候,崩斷了衣帶,漂出一段距離後便浮上了水面。

張嫣連忙胡亂施救了一番,也是朱娖命不該絕,竟然被四體不勤、什麽家務都不會幹的皇後伯母亂救一番,也氣息微弱地幽幽轉醒,又自己嗆出一些水來。

“皇伯母?這是何處?父皇……嗯,母後呢?”朱娖提到父皇二字時,神色忍不住悲戚了一下,

她迷迷糊糊回憶起,自己嚇暈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父皇的頭顱,被那個兇頑的賊將用狼牙棒直接打碎了。從小沒見過世面,未經血腥的朱娖,哪能承受這種心理劇震?當然是直接就嚇暈了。

張嫣被這麽一問,黯然嘆息:“伯母對不起你,你母後已經殉國了,為防受辱,我們都投河自盡了……”

然後她簡明扼要把前因後果說了一下,不再贅述。朱娖震驚許久,才接受了這麽多劇變,一時悲從中來。

張嫣鼓勵她,說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要趕緊搞清楚這兒是哪裏,能逃遠一點就盡量逃。

她們又簡單搜索了一下,沒有再發現其他皇親貴戚女眷生還,只找到了一個昏迷的宮女,就讓宮女幫忙背著周皇後的屍身,試圖轉移,想著有朝一日安葬。可惜宮女一樣體弱無力,背了沒半裏地,就只能丟下,隨便挖了個坑把周皇後草草埋了,張嫣只是簡單做了點記號,爭取有朝一日能回來找到。

忙完這一切,天色已經微亮,張嫣靠著看太陽升起的方向,才辨明了哪邊是東方,一行人只敢找了盡量破爛的宮女衣服套在外面,沿著運河大致朝東南方向走。

看到人群還要躲避,還要盡量往臉上塗抹河泥,以免暴露容貌被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