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想越級打怪

洪承疇正式降清後三天。

四月初一,武昌府。

崇禎十五年的老天爺,真是一點都沒吝惜自己的面子,江南之地,正在迎來連續兩年的水旱不勻——

不是長江上遊內澇、淤塞,下遊卻幹旱,就是長江下遊汛期把雨量提前截留了,中上遊幹旱。

哪怕如今有沈樹人這個穿越者出現,在武昌周邊數府興修水利、提升灌溉調蓄的潛力,也不可能徹底解決天災的危害,充其量只是稍稍緩解。

而歷史上這個時間點,除了水旱之外,江南數省還接連發生了瘟疫,好在這種人禍,如今倒是沒有發生——

按《明史》的說法,崇禎十五年的長江中遊地區,應該是徹底的流賊肆虐之地。去年張獻忠暫時攻破襄陽、殺襄王貴王之後,就該靠著分散數座王府的金銀、收買人心擴軍,隨後就會從襄陽渡江,到隨、黃一帶肆虐,跟革左五營徹底合流,並收服其中一部。

而張獻忠部的流竄屠戮劫掠,顯然會導致大批屍體無法掩埋處置,也正是歷史上那一年導致江南地區也被大瘟疫蔓延的重要原因。

但這一切,顯然已經徹底被蝴蝶效應改變,革左五營被沈樹人全滅,襄陽在短暫失守後,也被沈樹人阻擊、給張獻忠造成一定損失,逼得張獻忠至今還縮在川鄂交界的神農架山區裏不得發展。

張獻忠都沒來,江南何來的大瘟疫。

沒有了瘟疫,又稍稍緩解了水旱,暮春之際的武昌府,乃至周邊數府,看上去便頗有了幾分生氣,在這明末顯得格格不入,哪怕與吳越之地相比,都能不遑多讓。

這片湖沼濕地遍布的江漢平原,此刻到處都是郁郁蔥蔥,莊稼長勢喜人。

早在沈樹人過年回南京的時候,他留下負責民政的張煌言等人,就勤勉勸農,確保春耕有序進行。

三月初沈樹人一行返回後,更是查漏補缺,抓緊整頓農業生產、急民所急。

沈樹人非常清楚,原本要是張獻忠過境,這兒的百姓相當一部分都會被裹挾為流賊。可這種事情只能怪張獻忠,不能怪百姓,百姓只是缺衣少食,只有解決了生產力,把這些苦哈哈的窮地方變成勉強能活下去,才能從根子上斷絕李自成張獻忠的兵源。

好在沈樹人手下的人也都很給力,不但行政效率上清廉高效,在科學技術、科學管理上,也頗有補益。

比如,沈樹人新選來的武昌知府方以智,本身就是一個文官兼科學家的結合體。歷史上他能寫出《物理》,可見對於自然規律還是很擅長總結的,遠非腐儒可比。

而這一世方以智在工程和技術實踐上,顯然走的比另一個時空更遠,幾年前沈樹人就帶著他一起鼓搗飛梭織布機、搞了好幾個小發明,這些操作似乎點歪了方以智的技能樹,讓他到了武昌上任後,繼續分出閑暇時間處理這些民政小玩意兒。

堂堂知府,居然在幾個月內,做出了一些稍有優化的農具,進行推廣。而沈樹人又請來了宋應星一家坐鎮大冶縣,開鐵礦、煉鋼、研究機械之余,宋應星也會跟方府台偶爾切磋。

方以智對科學規律感興趣,宋應星則是對工程應用技術感興趣,這兩人一個偏理論一個偏實踐,切磋之下也算金風玉露一相逢,很快成了忘年交。

以至於方以智每周都能抽出一兩天跟宋應星探討實用技術。

雖然這麽做的代價,是會導致宋應星分心,在研發新式煉鋼技術和槍械制造方面,多拖延一些進度,但沈樹人也沒去妨礙他們。

沈樹人很清楚,科研探索最需要的就是寬松的思想環境,不能總是用工程問題逼著研發人員趕進度。

趕進度的只能是“填補國內空白”,是模仿山寨式研發,而不適合探索未知領域。

探索未知領域的科研管理,就得像谷歌那樣,允許員工分出兩成的時間和精力做自己感興趣的奇思妙想,哪怕最後什麽效益都沒產出,也不能責罰。

所以在月初、得知方以智和宋應星經常會在一起切磋“無用之學”後,沈樹人就非常大度地表示:

以後給宋應星安排的項目,都會追加兩成額外的科研經費,可以隨意用於研究別的東西,同理時間上也允許每十天抽出兩天幹私活。但前提是賬目依然必須清晰。

錢研究在沒用的東西上,這是能接受的,但直接貪掉就不行了。科研人員覺得待遇差的,可以單獨提高待遇,這是另一個問題,一碼事歸一碼事。

這種待遇在明末絕對是絕無僅有的,無論中外的資本家都做不到。沈樹人如此信任寬仁,也讓宋應星感受到了無比的知遇之恩,也愈發有幹勁了。

宋應星當初寫《天工開物》時,本來就也有涉及一些農業技術,畢竟宋應星本就是歷史上漢人文明第一個記載“棉花摘星抑制頂端優勢”的科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