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挖新坑填舊坑

沈樹人雖然不想被崇禎牽著鼻子走,但眼下洪承疇也才剛剛覆滅投敵,朝廷還有最後一點余威慣性,所以明面上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加上這次不是崇禎親自給他下旨,而是通過了楊嗣昌委婉轉達。

沈樹人沒怎麽承過崇禎的“國恩”(他入仕最初的官是花錢買的,第一個官不是科舉入仕,受皇恩的程度也就不如科舉入仕的人),但楊嗣昌當初還是提攜過他的。

要不是楊閣老的能量,崇禎十二年、十三年那兩年裏,沈樹人沒崛起得那麽快。

這一點明眼人都看在那裏,沈樹人要是忽然翻臉,不利於他將來籠絡人心。

誰也不會真心為一個刻薄寡恩的領導賣命的。

所以,不管眼下有多少優先級更高的事情,沈樹人都得先應付一下楊嗣昌的使者。

……

回武昌後第二天一早,沈樹人就在剛剛裝修好不久的皖撫衙門裏,接見了楊嗣昌派來的使者,南京兵部職方司郎中、監軍萬元吉。

傳統皖撫的衙門,應該設置在廬州府,比如沈樹人的前任史可法,就是在廬州府合肥縣辦公。

不過這種細節,朝廷也不會多管,沈樹人調整駐地,也是因為他巡撫的面積,已經遠遠超出了南直隸的範圍。

甚至在湖廣境內的部分都已經達到襄隨黃武漢五個府、超過了在南直隸境內的安廬池三府,挪到武昌也就很正常了。

只要同在湖廣境內的湖廣巡撫方孔炤沒意見、不覺得自己的權柄被削弱,就沒人出頭。

沈樹人和萬元吉也算挺熟了,可以稍微打開天窗說一點亮話,所以他也沒打算從頭到尾打官腔。

萬元吉也是開門見山:“恭喜沈撫台名揚天下,自上月李自成暴起發難,兼並羅/馬部眾後,天下誰人不贊沈撫台當世諸葛、洞明燭照、料敵千裏。

聽說陛下在京城,也是慨嘆不已,朝中眾臣,也是人人都被要求再反復通讀細讀《流賊論》,陛下甚至還要求五品以上京官,都要把讀《流賊論》的心得,寫成奏章上呈。

沈撫台文武雙全,討賊功業雖尚未竟,立德立言之功,已堪稱天下文膽!”

沈樹人一擡手:“行了行了,別給我戴高帽了,楊閣老這是為李自成勢大難制,想要我也出兵助戰吧?萬監軍,有句話我也是拿你當自己人,更是出於對楊閣老的尊戴,我就直說了。

兵法有雲,傷敵十指不如斷敵一指。對於流賊,就是要除惡務盡,一家一家連根拔起,切忌三心二意,哪邊危急就堵哪邊。

我們去年、前年兩年,先後滅了劉希堯、賀錦、賀一龍、藺養成,如今李自成又幫我們滅了羅汝才、馬守應,這不是正好趁此時機,徹底剪除李自成羽翼、最後再直搗腹心?

張獻忠也是百足之蟲,極難徹底消滅,當初崇禎八年,便是他首掘鳳陽祖陵,陛下兩次下罪己詔、一次對祖宗太廟盟誓,殺張獻忠者封公爵。

李自成去年雖然殺害福王等藩王,可張獻忠也殺害了襄王、貴王,兩者罪責輕重並未易位。如今張獻忠已經愈發衰弱,如果專注於圍攻追剿,眾志成城,一年之內必能滅之!

為何還要舍重求輕,先掉頭去對付李自成?對於李自成,其實只要圍堵防守即可,讓他不至做大,沒必要急於進攻啊。”

萬元吉顯然見識並不如沈樹人,也不如楊嗣昌,他只是一個刻板的監軍,對於沈樹人這番看法,也就不是很敢苟同:

“撫台所言,雖有一定道理,李自成的罪責,確實至今還沒比張獻忠更大,可他兵力強橫,不該重點對付麽?

而且殺藩王只是罪重,實際對朝廷統治的危害,卻不算太大,李自成的關鍵,在於去年年底、今年年初,連殺二督!三月之內,兩任陜西三邊總督死於其手,這一點可是張獻忠做不到的!

閣老也是沒辦法,陛下催逼,為的就是連喪二督!這意味著李自成已經連續兩次,能陷一省之地了!張獻忠這兩年,可是一個地方督撫都沒能殺掉!”

沈樹人聽到這話,臉色也是冷了下來,難怪崇禎該死呢,他看問題就是這麽看的?能殺一個督撫,那就是對朝廷有莫大威脅了?誰能多殺督撫就要優先對付誰?

那可不得疲於奔命麽!

關鍵是明朝的制度還沒什麽彈性,雖然皇帝很剛不是壞事,但到了危急關頭需要彈性防禦、事急從權的時候,這種剛性就是容易被敵人利用。

比如陜西這地方,崇禎十七年裏至少十五年大天災,那已經是不適宜人類生存了,那兒注定是每年平均兩成人口餓死、或者再被其他人吃屍體吃掉,誰去都不好使。

那兒的人口就是齊刷刷地持續十五年每年乘以0.8、等比數列下滑。理論上到最後0.8的15次方,崇禎死時陜西人口就該是崇禎登基時的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