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七章 人心

離開皇宮後,滿朝文武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眸光四射眼眼相望,卻沒有一個敢說話的,就算是平日向來口不擇言的武勛們也是如此。

片刻後見實在無人敢說話,眾人摸了摸背後的冷汗與交好的同僚結伴散去,誰都知道這時候若敢張羅聯名上奏的事,必然出盡風頭,名動京城。

可都更怕自己這時候出了風頭,夜裏就被聖上逮住押赴刑場殺雞儆猴掉,這被殺的雞可不是誰敢當的。

而品性高潔真不怕死的禦史之流,也不願攜眾逼迫君上,武勛們更不用說,這不是他們的職份,敢聯絡文臣無異於逼宮,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別看當今聖上現在是皇帝,但原先可是造反頭子出身,到了那個層面,誰能玩過他?必然是死路一條啊。

何況現在掌著京營的開平王是老朱家正經兒的皇親國戚,皇家僅有的兩個皇孫都帶有常家的血脈,這是誰都無法動搖的決定性力量。

禦史台中,右都禦史葉伯巨滿臉的苦大仇深:“裂土封疆,雖為古制,然縱觀史冊,漢高祖非劉氏不王,冀借藩衛之勢,永保劉漢萬年江山,然不出三代即成尾大不掉之勢,終於導致吳王濞等七國叛亂,使漢室元氣大傷。”

“至西晉時司馬氏重蹈覆轍,分封子弟二十余人,賦以兵權,終致八王之亂,綿延十六載之久,自此國勢頓衰,導致西晉覆亡。”

“史鑒不遠,當以為誡!我等當齊心勸諫籲請皇上舍一時之私恩,廢封建藩國之芻議,創萬世久安之制,消動亂而安社稷,則萬民幸甚,宗社幸甚,所謂食君之俸忠君之事,此為我等禦史之本分,亦為人臣子之責。”

一眾禦史紛紛應承,可這時左都禦史張承垂眼道:“周朝分封之策,裂土封疆,廣建諸侯藩國,得以延祚數百年,秦朝廢除封建卻二世而亡,孰優孰劣,不辯自明之。”

“荒謬之言!諂媚逢迎,你也配為禦史?”

張承嘆了口氣對著一眾怒目而視的同僚們:“爾等真不知聖上為何執意要分封皇子就藩?當今可不是什麽昏聵之主。”

眾皆沉默,有人低聲道:“飲鳩止渴,只不過將眼前的動亂,拖延到後世而已,我等上下齊心,未必沒有更好之策。”

“誰跟你上下齊心呢,我等禦史全靠聖上知遇簡拔,知忠君效國,可你看看現在,上至中書六部,下至地方衛所,有多少是武勛的朋黨。”

禦史中丞皺著眉頭沉聲道:“慎言!”

葉伯巨沉默良久道:“縱攔不住聖上分封藩王,那也要多行節制之法,以此兩不相誤,待頑疾去矣,太子殿下將來削藩也可順遂。”

“是極,我等這就考量前代藩鎮之政,擇善取優。”

張承此時也不再刺激他們,開國之初文氣清澈,禦史台中,雖有個別小人,但大多還是忠君體國之臣。

……

大都督府內,剛從刑部大牢放出來沒幾日的汝南侯梅思祖坐在上首,他在皇帝北巡之時,因擅離職守導致京營動亂之事被朱標下獄議罪。

不過最後是交由兵部及刑部議罪,也就判了擅離職守因私廢公的小事,在獄中關押了些許時日而已,期間日日都有勛貴將領前去陪酒耍樂,皇帝回來後斥責了幾句就放出來了。

看似是不痛不癢的小懲大戒,而然實質他因此失去了執掌京營的大權,一下從天下數得著的權貴人物,轉變為了窩在大都督府養老的閑人一個,面子保住了,裏子卻是掉的幹幹凈凈。

濟寧侯顧時目光掃過幾人:“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上位這是看我們這些老弟兄有些礙眼了,想要借機收回兵權。”

“哼,若是真有本事的,讓了也就讓了,偏偏幾個黃口小兒,就如那晉王,呵呵。”

“我已去信給太子殿下。”

“糊塗,殿下未必看我等就順眼了,人家才是一家人。”

“藩王分權,殿下應該更不順眼才對。”

“你個夯貨……”

“你他娘的再敢多說老子一句屁話!別忘了是誰渡江的時候撈起你小子一條狗命的。”

汝南侯瞪了他們一眼:“夠了,別人家的刀還沒落下來,咱們自己先鬧翻了。”

幾人頗為不服的瞥了他一眼,哥兒幾個都是弟兄,你也只是侯爵,若還掌著京營也就罷了,敬你三分,可現在一樣光屁股在都督府晃蕩,充什麽大頭爺啊。

氣氛一時沉默下來,濟寧侯顧時突然大笑起身,也不理會任何人徑直就出去了,他算是看出來了,沒有上頭幾位王爺國公領頭,下面根本齊不了心。

商量出花來也不可能阻礙的了大勢,這也是上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彰顯意圖,就是篤定,他們翻不出浪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