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 期許

不過讓門下心腹犧牲容易,但事後的補償也是免不了的,否則長此以往,縱你身份在貴重,一點好處都混不到,何苦來哉呢。

說實話,朱標還能給江南世族的也不多了,倒不是吝嗇官位,實在是他們已經到達一個很敏感的地步了,如果再加恩遇,那這幾個州府,到底是大明的還是他們的了,可就說不準了。

“你擬道奏疏吧,擬好後先送到本宮這裏過目,待本宮加印後一起送到禦前。”

杭州知府立刻應了一聲,語氣中也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這都已經快到夏季了,種苗早已種下,這時候拔苗的損失可不是開玩笑的。

在這個層面,幾百上千畝地的收成不值得一提,可江南這些家族,大大小小的加起來那就很恐怖了何況都還不是便宜的糧食,都是值錢的作物。

而且這還不能僅僅算田地裏的損失,既然敢如此大規模的種植,那必然是已經有了銷路,分散在各地的買賣都要被迫減產甚至停止。

縱然是為了殿下大家一起承擔,但這損失落下來也是必然是傷筋動骨,如果可以,自然還是不動為好。

尤其他還不是陳通政使,外在做得了自家的主,可這般代表全部家族,他還不夠格,事後難免被各家族認為是諂媚小人,損他人之利而益己身。

到時有口難辯,可偏偏他又不可以不對殿下說此話,身為當前陪侍殿下身份最高的代表,他最先緊要的就是維持這來之不易的君臣之宜。

一句話,他說了,或許會被排擠發泄怨氣,但大不了也就是去北方州府任職,等風頭過了,自有明事理的提拔補償。

可要是不說,那就是侍君不誠,各大家族都不會容他,莫說官職,就是自己這一支或許都要被趕出家族。

當今聖上何等酷烈,若無太子殿下照拂,早晚得被聖上連根拔除,再多的買賣也擋不住鐵蹄踏下,徒為他人做嫁衣罷了。

揮退此人,朱標略微沉默,一旁的江陰候閉口不言,他其實也是懂民生的,尤其屯田開墾之事,但現在既然已經接了遠洋事宜,那麽也就不好多嘴了。

何況他也知道,太子年紀雖小,但早已經開始日臨群臣,聽斷諸司啟事,練習國政了,這兩年更是多次監國,朝廷政務理的分明,遠比他強多了。

等片刻後朱標眉頭松緩,對著江陰候吩咐道:“那幾樣農作物務必上心,不能光指望那幫商人,遇見了巧取也罷豪奪也好,總得給本宮帶回來,那是惠民強國的好東西。”

吳良面色一正起身應諾,沒有多說什麽,可朱標知道他記在心裏了,也必然會竭力去做,這是個幹練的行動派。

“朝廷軍屯現如何了?”

吳良想了想應道:“軍士三分守城,七分屯種,又有二八、四六、一九、中半等例,皆以田土肥瘠,地方沖緩為差,每個軍士一般由朝廷撥給土地,多則百畝,少則三四十畝,並給耕牛、種子和農具,屯種的頭幾年不必納稅……”

朱標點點頭道:“與遷民倒是大差不差。”

吳良坐回去點頭:“不說攢下多少,只要沒有戰事,起碼是不用朝廷大規模征糧補給了。”

“本宮記得江南這邊的官田的畝稅是五升三合五勺,民田減二升,重租田八升五合五勺,沒官田一鬥二升。”

“殿下記得沒錯,聖上愛惜民生,民田稅率定的極低,江南百姓如今多有余糧存儲,否則也不敢就這麽轉種棉花。”

太子問的零散,虧的他是懂這些的,若是旁的武勛將領還真得啞口無言了,君臣倆說了好一會兒,朱標便又沉默了起來。

無論怎麽說,江南世族這邊顯然又已經起勢了,有陳佑宗在中樞把控,地方上各家俊才出仕任職,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已然是站穩了腳跟。

其實若只是這樣,朱標也不會太在意,自己一手扶起來的,真想毀掉的時候也容易,可海貿一開就不同了,他們很快接著天時地利人和膨脹開來。

這也是原先朱標疏忽了的地方,在今日杭州知府說出可以不惜眼前的利潤強行調整作物的時候才醒悟過來。

他們現在可以為了哄他開心就如此,將來為了保全他們自己,或是為了謀取更多利益,是否可以不顧朝廷大局,驟然減產糧食呢?

朝廷可以沒錢,但絕不能沒有糧食,當命脈交到別人手上的時候,縱然手裏有刀,也不敢輕易落下去了。

無論什麽時候,經濟作物都要比糧食作物更值錢,對海外貿易而言更是如此,海貿暢通後隨之而來的肯定是商人地位上升,有錢有錢加在一起就是大勢了。

土地兼並必須遏制,大地主階級也得打壓了,雖然現在是地廣人稀的時代,但朝廷已經廢除了丁稅,又在鼓勵婚配,尤其再等玉米番薯土豆等物引進,人口增長必定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