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青年大夫給故裏祁治傷用了整整一晚上。

蕭懷舟在屋子裏等的煩了,就走出屋子準備透透氣。

月光柔和的灑在庭院裏,雖然白日裏下了一場雨,可現在已經停了。

院子裏青石板磚上,濕漉漉的倒映著皎潔的月色,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蕭懷舟盯著那輪明月失了神。

他忽然覺得剛才自己的生氣毫無道理。

謝春山都這樣了,放下了一切驕傲來跟自己提親,甚至準備跟自己回東夷。

謝春山難道不知道回了東夷,事情的發展就不由他們兩個人控制了嗎?

他跟著故裏祁回東夷就意味著,他同意與故裏祁的婚約。

謝春山可以在大雍朝王都搶婚。

可是他能在東夷搶婚嗎?

就算是謝春山敢,他也會阻止謝春山。

所以,回了東夷,就代表著他要與故裏祁成婚。

謝春山連這都能接受,不過就是顆血菩提而已。

不過就是物歸原主而已。

好像也不值得有多生氣。

蕭懷舟隨腳踢了顆石子,尖銳的石子咕嚕嚕滾到了謝春山的腳下。

停在那兒,不再往前。

謝春山不知何時跟在他身後出了屋子,他本就生得極好看,此刻幾乎全部的月色都落在他身上。

月華渡上一層迷迷蒙蒙的銀光,蕭懷舟一回頭,便驚為天人。

他當時也就是對謝春山這張臉,這身風骨起了貪念。

想將之據為己有,藏起來,不讓他人瞧見。

這才有了後來的念念不忘,後來的窮追不舍,後來的百爪撓心,後來的心灰意冷。

如今隔世再見,蕭懷舟還是忍不住會為這張臉心動。

可是這一眼心動啊,終究只是一眼心動而已。

再也不會有前世那般想要得到的心思。

高懸明月,就該讓他好好的掛在天上。

“謝道長這麽晚不睡,跟著我做什麽?”

蕭懷舟笑得很淡。

“我想我應該同你解釋。”

謝春山將那粒石子踢開,好像是怕有人踩上絆傷了。

然後往蕭懷舟身邊走近了兩步,讓自己的聲音更加清晰。

雪後梅花的味道塞滿了蕭懷舟鼻尖。

謝春山就像是那支雪後寒梅,既清清冷冷的掛在那兒,又無端端的散發著幽香,無時無刻勾著別人。

“解釋什麽?”

蕭懷舟不解。

想起前世的謝春山,好像話多了不少。

“我沒有用血菩提,是因為我不想欠下因果。”

謝春山隱去了那段,他體質並不是用血菩提的原因。

直覺告訴他,這個原因不該告訴蕭懷舟,會傷了對方的心。

“這我知道,謝道君不必特意告知。”

也不用特意跑過來再來紮別人一刀子。

二人四目相對,謝春山平靜的看著蕭懷舟,一如當年。

只是多了句解釋。

“這一次我沒有用血菩提,是因為我不想你欠故裏祁因果。”

這句解釋讓蕭懷舟驚疑不定。

甚至不可思議到開始懷疑,謝春山該不會是被什麽人給奪舍了吧?

好像謝春山還是那個謝春山,又好像只是套了個謝春山的殼子。

他被謝春山這單刀直入的坦白給撞懵在那兒,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謝春山認認真真繼續解釋。

“欠人因果,很難解開,我不想你同別人有因果。”

是不想他和別人有因果。

而不是不想和他有因果。

蕭懷舟這次聽明白了。

謝春山的解釋雖然稍顯笨拙還一本正經,但卻清清楚楚表達了那個意思。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咳咳咳。”

忽如其來起了一陣冷風,風入肺腑,激起蕭懷舟一陣止不住的咳嗽。

雨後空氣固然清新,可奈何濕氣太重。

稍微有一點冷風鉆入肺腑,蕭懷舟便會覺得整個人受不了。

他之前並沒有這什麽體弱,反倒是自從三清宗壓在他身上的符箓被謝春山取走之後,整個肩頭就好像漏了風的帳篷一般。

只要冷風一刮,就會忍不住陰寒入骨。

謝春山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握住蕭懷舟的手。

蕭懷舟剛想掙脫開,告訴他雖然解釋清楚了,但兩個人之間進展不必這麽快。

卻有一股暖流順著謝春山的手逐漸通過他的掌心,像溫潤的春水一般帶著暖意流向四肢百骸,撫平了肺腑裏每一處的陰寒。

連咳嗽聲也止住了。

蕭懷舟從沒有這般舒適過。

他自小體弱,受不了風經不起冷,身體當然會比尋常人更向往溫暖些。

尤其這種暖融融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想要昏昏欲睡。

可他還是強打著的精神睜著眼,疑惑的看向謝春山。

“你修的不是寒冰功法嗎?”

他明明記得,記得這一世謝春山溺水的那次,心法反噬,渾身布滿了冰霜,幾乎要將謝春山變成一座活生生的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