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謝春山的話讓梁木生愣在當場。
接著又有些嘲笑:“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麽嗎?不害怕告訴他,又不告訴他,這話你不矛盾?”
謝春山眉眼淡薄。
“不同他說,是因為沒有必要。”
“他不會因我一人放棄仇恨,奸人不除,戰亂難休。”
雲撥月明,泠泠月光照在白衣道君身上,分外清冷,又分外鮮明。
梁木生忽然明白了謝春山話裏的意思。
他原以為謝春山是對於人間是懵懂無知,現在才發現原來謝春山只是在藏拙。
一個在修仙路上驚艷絕才的天才道君,怎麽可能會不懂這件簡單的事。
謝春山不是不想和蕭懷舟冰釋前嫌,只是現在並不是一個好時機,兩個人將前世攤開來,除了為難蕭懷舟之外,並不會起到其他任何作用。
蕭懷舟要的是海晏河清,而謝春山要的,只是陪伴在蕭懷舟身側。
至於以什麽身份,能陪伴多久,都不重要。
他亦是如此。梁木生想著。
……
蕭懷舟進去的時候,故裏祁還沒醒。
他在旁邊替故裏祁打了水,把臉仔仔細細擦幹凈。
十五歲的少年眉眼稚嫩,躺在那兒,因為失血過多而面色蒼白。
帽子上的狼毫濕漉漉的貼在故裏祁臉上,多看一眼便會讓人多生一分愧疚。
“抱歉,累你受苦了。”
蕭懷舟拽了拽故裏祁的被角,把肩膀也蓋進去。
上輩子他真的是以為,故裏祁和蕭長翊屬於狗咬狗,最後總有一方被咬死了。
所以一開始他才會把故裏祁也算到自己的計劃裏,畢竟是東夷踏破了大雍王都,他不該心軟。
可他完全沒有想過,原來東夷的世子竟然會這麽單純。
還未見故裏祁的時候,蕭懷舟便想著要利用這人。
可隨著後來的深入了解,他卻後悔了。
如果說重生以來唯一虧欠的人,那一定是故裏祁。
可在這個世界上,比故裏祁無辜的,比故裏祁可憐的太多太多了。
蕭懷舟不可能一個一個全都憐憫過來。
如果他對故裏祁狠不下心,那無辜枉死的大雍百姓又算是什麽?同他一起在陣前浴血奮戰,最後埋骨江邊的將士們又算是什麽?
蕭懷舟不知。
也不敢問自己的心。
這一世他要蕭長翊死,但他不想大動幹戈。
每一場戰爭往往受害的都是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如果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指談利用就直接瓦解掉蕭長翊的話。
蕭懷舟他願意。
願意利用任何人。
願意犧牲自己的一切。
月色繞窗偷溜進來,灑滿一塌床案。
蕭懷舟將桌子上還剩下的半塊血菩提收拾了一下,放回故裏祁的腰間荷包裏。
做完這一切,謝春山也走了進來。
“他說屋子小,沒有多余的房間。”
這是讓他們三個人擠一擠的意思。
蕭懷舟環顧四周,整個屋子裏面只有一張床榻,就是故裏祁躺著的那張。
不過那張床很寬敞,躺兩個人完全沒有問題,可能還有些空余。
但三個人卻一定會嫌擠。
故裏祁身上的傷還沒好,蕭懷舟是絕對不可能的放任故裏祁一個人睡在這然後自己去找酒樓的,所以今夜定然睡在這。
還好謝春山比較懂事:“我替你們守夜。”
也對,謝春山是修仙之人,修仙之人可以不吃不睡不喝,撐個數天完全沒有問題。
蕭懷舟覺得這件事情是理所當然。
他忽然發現,選擇放手之後,他和謝春山之間的相處模式似乎讓他倍感輕松。
他不需要再去小心翼翼考慮謝春山的想法,也不需要用自己平庸的凡人力量,去操心謝春山作為仙門之主的未來。
只覺得無比輕松。
蕭懷舟也不多言,轉身上塌準備到裏面去睡。
謝春山往前走了兩步攔在他面前。
蕭懷舟擡頭,似有疑惑。
謝春山卻緩緩伸出手,指了指他肩頭之前符箓所安放處:“每夜要緩解一下寒霜之毒。”
蕭懷舟似懂非懂的點頭,幹脆坐在榻上,背對著謝春山。
謝春山將指尖刺破,擠出幾滴鮮紅的血液混在桌案上的硯台中,擡指輕輕研磨。
蕭懷舟專注的盯著謝春山的動作,他之前看書的時候有聽說過這個方法,以純陽之血入墨,研磨出來的墨水便叫做玄墨。
用玄墨畫符,可祛百邪。
謝春山研磨好玄墨,擡筆一氣呵成,在黃紙上畫了數十道符。
待第一道符墨幹之後,他舉著符紙看向蕭懷舟。
蕭懷舟自己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是要褪去衣衫。
因為三清宗符箓印入的地方在肩胛骨下方,上次蕭懷舟救治謝春山的時候見過符箓的使用方法,是不能隔著衣衫的。
倒也不是什麽不好意思的事。
蕭懷舟只猶豫了半晌,就開始解開衣衫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