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竇占龍打鳥(第5/13頁)

竇占龍一聽這也太容易了,不過是舉手之勞。他歲數小,心卻不小,他爹未能東山再起,他卻一直盼著恢復老竇家的財勢,出一出以往受的悶氣,便問道∶"我發這一次財,夠不夠六缸馬蹄子金?"竇老台捧腹大笑,又咳了一陣子才把氣息喘勻∶"你不妨再往大了想想,卻有一節,得是你命裏該有,,如若你命裏沒有,說了也是枉然。"竇占龍又問∶"可您之前也說了,鐵斑鳩是一件邪物,誰碰它誰倒黴,那又該如何發財呢?"

竇老台死耗子眼一翻,笑道;"如你所言,鐵斑鳩只會妨人,拿著它發不了財,可是沒有芭蕉扇,過不去火焰山,勾取天靈地寶,還就少不了這件邪物。明日一早,你拿上鐵斑鳩到村口等我,我帶著你取寶發財!"當下與竇占龍立了誓,徑自騎上黑驢,咳嗽聲中一道煙似的去了!

竇占龍望見竇老台去得遠了,先到村後一個空磨坊,將鐵斑鳩塞到石碾子下,撥些幹草遮住,左左右右端詳一番,瞧不出絲毫破綻,這才興高采烈地往家走。

他是個半大小子,心氣兒正高,除了鐵斑鳩那麽大的禍害,本以為竇家莊的人會敲鑼打鼓,對他遠接高迎,頂不濟的也得沖他抱拳拱手,說上幾句客套話,怎知村民們以為他打下怪鳥沾了邪氣,見到他如同見了瘟神,避之唯恐不及,老的少的全躲著他走。竇占龍心裏窩著火,悻悻回到家中,見到姐夫朱二面子,只說已將怪鳥扔到了海裏。

朱二面子剛得了竇家莊宗祠的犒勞,有酒有肉有點心,正盤著腿坐在炕頭上,一邊抽著旱煙一邊自斟自飲,屋裏頭酒氣熏天、煙霧繚繞,嗆得人睜不開眼,他卻一口酒一口肉一口煙,有條不紊、分毫不亂,還騰出兩個指頭,捏起一片豬頭肉遞給竇占龍,隨口敷衍了幾句∶"舍哥兒幹得不賴,為竇家莊除去一害,等我再傳你幾招,今後這十裏八鄉的,有什麽大事小情都得來求咱!"竇占龍心事重重,接過肉來吃了,也沒再多說什麽,一頭鉆到自己那間小屋,做了一宿的發財夢!

轉天一大早,外邊下起了蒙蒙細雨,旁邊那屋的朱二面子兀自呼呼大睡,姐姐春花起得早,身邊放著針線筐籮,正倚著墻替人家納鞋底子,給竇占龍的早飯已經做得了,擺在小炕桌上,無非是朱二面子頭天夜裏吃剩的東西。竇占龍胡亂吃了兩口,跑去那個磨坊,扒出鐵斑鳩揣在懷中,又到竇家莊村外的路口,蹲在樹底下,一邊避雨一邊等著。

溜溜兒等了半個時辰,收元寶灰的竇老台騎著黑驢到了,招手將竇占龍叫至近前∶"我瞅這天陰雨濕的,還怕你不來了。"竇占龍抹了抹臉上的雨水,說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下刀子我也得頂著鐵鍋來啊!"竇老台咳了幾聲,又問竇占龍∶"鐵斑鳩帶了嗎?"竇占龍往腰裏一拍∶"您放心,我還指著拿它發財呢!"

竇老台點了點頭∶"咱兩個去縣城走一趟,也讓你開開眼,瞧瞧我是如何拿寶發財的!"說完一伸手,將竇占龍拽上驢背,催動黑驢上了官道。此時雨住雲開,黑驢越走越疾,竇占龍聽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心下吃驚不已,這黑驢頭上沒角、肋下無鱗,馱著兩個人怎麽走得如此之快?

眼到了一處,竇占龍定睛一瞧前方城門樓子高聳,城上垛齊整,他認得這是縣城,以前來過幾次,難道說天靈地寶在鬧市之中?竇老台不動聲色,從黑驢背上下來,引著竇占龍進了城。本地逢三是集,每個月的初雲十三二十三,各有一次集市,雷打不動。當天正是趕集的日子,縣城中熱鬧非凡,十裏八鄉、方圓附近做買的做賣的、背筐的挑擔的、壓饸烙賣面的、鋦鍋鋦碗的,門子回娘家的,車來馬往,人如聚蟻。竇占龍到了十字大街把頭擡,一路上東瞅西看,瞪著夜貓子眼打量兩廂好買賣,但見綢緞莊緊靠如意館,四合樓對著八寶齋;針店門口掛棒槌,澡堂門挑燈籠;飯莊門口碗摞碗,茶館門口盅連盅;酒家門口寫大字,杜康造酒醉劉伶”!

那位問了,詞兒怎麽這麽順呢?趕寸了,旁邊過去個唱板兒的叫花子頭上一頂開花帽,身上破衣似麻包。竇占龍眼花繚亂,怎麽看也看不夠,不光店鋪熱鬧,吃的喝的應有盡有,街上男女老少的穿戴也幹凈齊整,低頭再看自己身上破衣爛衫,大姐穿小了給二姐,二姐穿小了給三姐,三姐穿小了再改一改才輪得到他,接頭兒連著接頭兒,補丁摞著補丁,比剛才那個唱板兒討飯的叫花子也還不如,不由得自慚形穢,恨只恨“有人起高樓,有人在深溝”,等我舍哥兒發了財,也給我們全家一人置辦一身細料衣裳。

竇老台帶竇占龍來到路旁一家飯鋪,撿個小桌坐下,要了豆腐腦兒、油條、缸爐燒餅,不收錢的拌鹹菜絲也盛了一小碟。他咳得厲害,可不耽誤吃東西,只不過吃下去的早點,有一多半又讓他咳了出來。竇占龍聽竇老台不住咳嗽,擔心這個老饞癆一口氣上不來當場咳死,忙問他天靈地寶在什麽地方。